他老家确实有那么一条路,还是几十年前修成房子父亲亲自打的水泥石路,如今还在……她竟然知道?这种情况下,天黑路幽的冒出来一个女孩,奇奇怪怪,难不成她也真是能掐会算的半仙?
“你……你是谁?”
“姑娘是道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男人急迫又将信将疑,倒是那女孩,面无表情之下黑沉沉一双眼睛不掩饰地探究着,声音轻得像一支涩弦,缓沉得像一只羽毛拂过。
商泉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端着神秘秘的架子一笑:
“我知道你是不肯轻信,我是个学生,年纪轻。但你可以再给我放个八字,我给你一看。”
男人一愣,忙不迭把自己口袋里给半仙准备好的纸条展开递过去。
商泉便接过装模作样一看,沉吟一会,顶着男人的目光,并不露怯,乱七八糟念了一会“天方地圆天地玄黄”,不一会露出一个笑,大刺刺断言:
“判‘桃园三结义,桃花表一枝’……你一共有三个兄弟!”
他排行老二,上下头确有一个大哥和妹妹。
男人又是怔愣一瞬间,紧接着眼睛里爆发出什么掩盖不住的火光来,“您,您”两声,看得商泉心下好笑之余更添放心:
“并且看眉目缺庭,你已成家立业,但眉间连气,说明最近这面,你不顺遂。可是工作生活有个什么不如意?不是大事,却小鬼叨扰不断……”
上司刁难,老婆母亲矛盾,他每天夹在里边里外不是人……确实便是不顺遂啊。
而且最近他家里常出现一些奇怪的事情:
夜晚的房间总有什么人凄厉的哭声,断断续续,却只有他能听见,让他夜不能寐苦不堪言;
有镜子的地方莫名阴风阵阵,里面的人像也总和自己的动作有什么细微的不同,阴森森仿佛笑着;
浴室里放出来血液,等他惊叫着开了灯,又变成了正常的水……
最近愈演愈烈,枕边人阴森的笑意,不满一岁儿子的尖锐哭声,还有起床之后脖子上青青紫紫的印记——精神恍惚就罢了,现在情况明明已经威胁到了他的人身安全。
那男人当场激动起来:“姑娘!姑娘求您救我!我的难处……每日总有不干净——”
他没说完,商泉打断:“不妨事。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商泉哪里知道?随口开河,还一副与人和善。
“求您给个法子!”他下意识以为想商泉已经算出了他的事情。
商泉是早熟气质,不笑之下脸一崩起来,配合之前的铺垫很有唬人味道:
“你需记得每日要养足元气,至阴之时不可无阴元护体,最好有未满一岁之婴儿同在……”
她倒是张口便来,反而是那男人云里雾里:
“姑娘,姑娘……请问何为养足元气,至阴时又……阴元护体……”
商泉便解释:“元气是自然清气、水谷精气、肾元根气。此几物日常生活注意,接触花鸟注意膳食,少耗肾精,也就行了……”
她看看男人若有所思的脸色,接道:
“至于一天之至阴时,便是午夜至演时,那时候阴气足鬼门开,不可硬碰,得好生歇着,定要保证自己睡着……小儿未满三岁是纯阳体,你家孩子,可与你同睡。”
男人一惊,这小大师竟连自己有一个一岁不到的小孩都知道!越发信任,接着听得认真。
商泉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成戏,便又轻飘飘加句仙气飘飘的话:
“这几点你做到,你的烦恼自然没有。也算是我拿钱为善,各取所需。……时候不早了,已经快午夜,你早回去睡了吧。”
男人一听,立刻是千恩万谢说了好多好话,表示钱拿去小仙人孝敬长辈,自己快步走了。
商泉等他身影消失,唇角那一丝笑意收了个一干二净,捏捏手里拿一沓钞票,满意地拍拍,放进了文件袋。
可没成想,这边还有个骗子女孩站着,竟是对着自己一个稽首,轻轻道:
“敢问道友何地派?”
商泉给她这做派一惊,皱着眉打量她。
这姑娘穿的利落,丸子头扎起来,干干净净露出修长的脖颈,一双手腕细白露出,竟然有点古韵悠长的感觉。
道友?
怎么?莫不是还真不知道自己是个骗子?……商泉想着,歪头随口就是一句:“不敢当,无门无派,混一这边讨口吃的。”
“混一”是真的一个地名,就在市里,以前官家修过宅子,后来改来改去到现在,成了中学的落座地,也就是现在的十中。
十中诨名也叫“混一通天学府”,不知怎么传起来的。她是十中的准学生,也就说得上一句“混‘混一’的”。
可没想到那姑娘闻言,眨着眼点头,语气稍作变化:“竟然是混一的黄冠之友……该我尊称一声前辈。”
这下子商泉一愣,心说还真有啊还是你太能演呀?但她没说话。
女孩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忧心,继续道:“可道友为何给他算了命?须知他那样额间黑气的,我等动了会有报应。”
黑气?报应?商泉心下乐了,不知她是真傻还是跑这里装傻,凝眸一看,竟然忽然觉得这女孩眼熟……不,她档案袋里不就是有这个人照片?正是他们十中一班的学生之一。她好似是叫……
“殷判。”她忽然开口。
殷判一愣,有点惊异于她竟然连自己的名字也算出来。
“我看我们有缘……会不久再见。”
她留下这句话,拿着东西,飘走了。
留殷判一个人站在原处,看她背影慢悠悠消失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