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玉春瞠目:“你什么意思?”
周珩:“字面意思。”
“这绝不可能。”宫玉春有些恼火,说不清是因为意料之外的男人横空出现,还是莫老头没摸清楚实际情况就乱点鸳鸯谱,浪费了他一晚上的时间和精力。
还白瞎了他已经投入的感情。
周珩仍保持着长臂横出的动作,瘦长的指节搭在门框上,食指没节奏地敲击了几下。西装裤下的长腿微微曲起,模样有点儿懒散,有点儿漫不经心。
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让宫玉春的恼意更甚。他手臂一松,手里抱着的泡沫箱子稳当当砸在地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砰”。
紧接着,宫玉春往前挤了两步,牛皮质工装鞋只差毫厘就要踩上一双家居拖鞋。
“那老东西说了,他孙女儿单身,从来没交过男朋友。”
周珩的目光浅浅地投射在地面上,垂着眼看着那双崭新的工装鞋被楼道的吸顶灯砸出两道光斑,轻嗤了声。
宫玉春并不想闹事,所以才犹豫着没踩上去。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一双牛皮工装鞋踩下去,对方的脚会不会断。
为了个相亲对象,他也犯不着惹事儿。
但眼前的这个男人虽比自己高出不少,身材却偏瘦,和自己健硕的身材比起来简直就是营养不良。
弱鸡选手。
如果不给对方点颜色瞧瞧,让对方知难而退的话,他未免也太窝囊了。
简直有失男人的尊严。
宫玉春抬手,打算吓唬吓唬眼前的男人,却在手指触碰到男人衣领前反被男人扣住手腕,手腕向后翻折,痛到不能行。
“嘶”的一声,宫玉春倒吸了一口嗖嗖的凉气 。
男人的瞳仁黑漆漆的,攻势凌厉,语气冷得像刚被砸裂的寒冰,“所以?”
“所以,你根本不是......”
所以,你根本不是她自己找的男朋友。
宫玉春手里的力道收紧,无声地跟男人向后压迫的掌力较劲。
他有些意外,对方明明看起来偏瘦,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无穷力气。他每多用一分力,对方反向折手腕的力道就大一分。
像耍着猴玩儿似的。
宫玉春感觉到自己的男性尊严在一点点被撕碎。他不顾风度地伸出一直没派上用场的左手,擒住对方的手腕,用力拉扯。
两只手作用一只手,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但此刻他全然顾不上,他只想保住他做设计的右手。
出于本能反抗。
周珩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手中的力道,宫玉春一个没站稳,向后踉跄几步。
要不是工装鞋耐滑,他就要跌坐到地上了。
全身的血液往上冲,恼火彻底占据大脑。宫玉春一脸狠色地冲上来,却在对上男人一双冷眸时斗志全无。
男人眸光清冷,黑瞳幽幽无边。
古井无波的表情下,生而为人的棱角锋利又尖锐。此刻,他不过是懒懒地撩了下眼皮,眸中的锋芒便掩藏不住,一眼比一眼狠戾,让人忍不住想要不断退缩。
宫玉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周遭的空气不知道什么变得稀薄了,连呼吸都必须喘着粗气。气温陡然急转直下,仿佛身临南极冰地。
叫人战战兢兢。
原来,那男人收起笑意很久了。
都是在社会上混过的,宫玉春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他理了理自己工装外套的衣领,微微颔首,适时地告辞,语气谦卑:“所以,可能是我师父没搞清楚状况,打扰二位了。”
一晚上,莫工、老东西......听宫玉春换了多次称谓,现在才听他喊这么一声师父。
周珩觉得莫老头的眼光真不行。宁可上赶着要这种人做孙女婿,也看不肯给他个候补的机会。
“嗯。”周珩淡淡应声,垂眼看着地上的泡沫箱子,抬了抬下巴,重新把视线移到宫玉春脸上:“多少?”
宫玉春不敢坑他,立刻解释:“这些海鲜其实都是师父花钱买的,我不过就是帮忙跑个腿儿。”
“我是说你”,周珩停顿了下,舌尖抵着槽牙,缓缓开口:“跑腿费多少?”
宫玉春:“……”
要是收了这跑腿费,他就真成了送外卖的了。宫玉春自觉好歹是名工程师,哪能这么被人羞辱?
“举手之劳,就不用了。”
周珩却坚持:“收款码。”
宫玉春迫于无奈,把脸伸出来给他打。
不是,把收款码伸出来给他扫。
随着“咚”的一声,跑腿费落入钱袋。周珩说:“以后,恒江湾的单子就别接了。”
宫玉春咬着牙道:“不会再来了。”
打发了宫玉春以后,周珩关上门,抱臂倚在玄关处站了会儿,清瘦的耳骨泛起层冷白的光,骨子里的寒气尚未完全消退。
五分钟后,他拧开门,捞起被遗弃在门外的泡沫箱子。
她不是爱吃海鲜么?
*
莫琪瑾以为周珩让她洗枣,是因为他想吃。所以,趁着焖面的空隙,她将盒子里的冬枣一粒一粒地洗干净,装在果盘里。
看着又大又红的冬枣,她没忍住先咬了一个。
又脆又甜。
周珩单手举着沉甸甸的泡沫箱子走进厨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莫琪瑾口中咬了个冬枣,腮帮子鼓起。周珩的目光落向她时,她下意识地捂住脸。
偷吃了他的枣被抓包。
周珩不动声色地拿了把美工刀,蹲下身开始拆泡沫箱。想起她刚刚捂住侧脸的模样,特别像她大三智齿发炎在医院吊水时,看到他之后慌乱遮挡的模样。
乖巧中带了点可爱。
他唇角向上翘起了个明显的弧度,仅存的那点儿阴鸷消散殆尽。
两人仅隔着半米远,莫琪瑾这回没感觉到任何压抑和不适。
她吃完嘴巴里的冬枣后又咬了一粒,口中含糊不清道:“周老师,我洗好枣了,你现在要吃吗?”
周珩眉心一跳:“……”
看到他掀起眼皮朝着自己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莫琪瑾动作一僵。
瞧瞧,她又说了什么轻薄的话。
我洗好澡了,你现在要吃吗?
现在割舌头还来得及吗?
莫琪瑾决定自我放弃,不再解释了。
反正对他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轻薄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起初他还特别正人君子,只理解表面意思,从不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从不让她难堪。
但是今天——
他都追着她说了些什么?
他说——
【我睡哪?】
【我能睡哪儿?】
【好,那就睡你的卧室。】
……
【公公?】
【哦,是公公。】
......
【叫我什么?周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