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王又再跟沈彧道了歉,两人往来几句,沈彧便携着李京九走了。 二人从长廊穿过去,碰巧赶上了任常香。沈彧眯了眯眼儿:“任相留步。” 任常香回头,立身站好:“淮王殿下,王妃娘娘。” 沈彧携着李京九赶了上去:“任相有重案在身,小王来之前还想,今日是见不到任相了。未料,任相居然亲自前来恭贺。” 原来说的是程家倒卖税粮的案子,不然依得沈彧心高气傲的性子,怎会主动留人。 至于税粮一案,李京九早就在心里理了一通了。任常香是宰相,督办什么样的大案,都说得过去。 只是大理寺右审刑尚在,案子却越界交给任常香,这委实很丢大理寺的脸,显得皇上尤不信任大理寺的人。 案子刚发生时,皇上就下了令,要把左审刑调回来的。可见,他原本也是主张由大理寺受理此案,倘若左审刑实在赶不回来,再调遣些人手给右审刑便好。其中若无猫腻,怎会直接越过大理寺,把督办的权利给了任常香? 任常香必然有鬼。而沈彧大动干戈,也断断不会只为了小小一个程家。 就冲刚刚沈彧的问话,她便可以猜到,沈彧对任常香确有怀疑。 李京九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把头扭向别处,只听任常香笑道:“此案是王爷上奏的,案情简单明了,王爷应该再清楚不过。唯一棘手的,是涉案人数太多,倒卖之地甚广。下官已派了三十二人分至当地,查阅卷宗,核实数目。最远的,要一月之后才能回京。所以,事情安排妥当,还不至于手忙脚乱。下官便斗胆忙里偷闲给小世子捎个平安锁来,误了一个时辰的功夫。王爷不会告下官的状吧?” “任相这是在揶揄本王,说本王是阴损之人。”沈彧笑着道。 “岂敢岂敢,王爷惯会玩笑。” 两人对视,一起哈哈笑起来,生生把李京九笑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两个男人,忒有意思了。明明彼此试探,却偏偏要装得跟拜把子兄弟似的。 想她皇姐在城门上目送她出城的时候,也没笑得这样假过。 男人啊,就是做作! 李京九重重的咳了咳,两人虚假的笑脸才稍微敛了敛。 “冠珠,你先回车上。秋日里冷,这里风大,我与任相还有些话要说。” 从前在奕国,她谈正事,通常都让白宣滚去一边,现在反过来要被别人嫌弃。李京九笑着允下,转头气急败坏的走了。 回了马车里,呆了一炷香的时间,又将事情细细寻思一通,沈彧才欣欣然回来。 沈彧漫手掀了帘子,随之带进一股异香。 李京九鼻子很灵,一闻便闻出是是柳淳安身上的独醒香,扭头就不高兴了。车里没有旁人,连笑也懒得装,往角落里一让再让。 沈彧瞧出她的小脾气,便识趣儿的坐了老远。一个靠北,一个坐南,两个人之间还阔绰得能坐下一个大胖子。 二人各自清了清嗓子,谁也没开口说话,像小两口子刚闹过别扭似的。 惯会应酬的人互不搭理,时间就变得有些磨人,但僵持久了,倒也无甚在意,任他凉着吧。 李京九本就不喜欢沈彧,即使他拈花惹草,也气不长的。心里暗骂了一通后,就望着狐绒毯子发起呆来,思绪绕来绕去,尽想些有的没的。 譬如,任常香这个人,到底长得像谁呢? 还有,沈彧今日的种种表现是在护她么? 她刚来两个月,并未得他完全信任。“恩爱”二字于他二人而言,不过是秀完今天,没明天的。断断不会宠过了头,让她就此在淮王府里扎了根。 可沈彧今日,确实有些过头了。什么捡步摇,挑鱼刺,都先按下不论。光说他今日的神情,便与往回大不相同。一颦一笑,都只围着她转。 她原本只是沈彧用来专斩桃花的一把佩剑而已。可今儿在旁人眼里,她活脱脱成了沉彧的祖宗,捧在心尖尖上供奉的活祖宗! 要换做别家姑娘,被俊俏王爷这么宠着,早迷得找不着北了。好在李京九理智,分得清这是戏。 而沈彧就奇怪了,这么精明,这么懂分寸的一个人,为何跟糖似的黏着她,甚至当着柳淳安的面儿,也要狎昵到底。 柳淳安不是旁人,是他从小相熟的青梅竹马!若说对她没有半分念想,这一身香味又从何而来?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爱意,也有情谊,没有情谊,也有仁义。他不喜欢,不娶便是,怎至于故意伤她的心? 李京九越想越想不通了。 “发生么楞呢?”沈彧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李京九回过神来,抽了绢子搓了搓手:“在想方有没有做得不妥的地方,怕丢人。” “你今日很长我淮王府的脸面。” 谁稀罕你淮王府的脸面?李京九把手上的奶渍擦了擦干净,凑在鼻口一闻,还是有股子奶腥味儿,赶紧嫌恶的攒紧了袖子,不让味道溢出来。 “你倒不用安慰我。我心里明白,他们瞧不上我,觉得你我并不般配。” “这是必然,你一个二婚的,还指望人家高看你?” 沈彧这嘴巴也忒贱了!但好在贱成了习惯,李京九也懒得同他动怒,只白了他一眼。 “二婚又怎么了,你都八婚了,还好意思嘲笑我一个二婚的?” 沈彧忍不住笑起来:“夫人有理。” “别叫我夫人,惯会调戏人!今儿个这出好戏,王爷倒是过瘾,却明摆着把我扔火架子上撂!” “这话本王听不太明白。” “不明白?我看王爷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今儿个这出戏,你演得过不过分,心里就没点数?” “本王宠你,这不好吗?” “你是巴不得我早死。不出几日,我就成了这京城少女的众矢之的。若再被今日的大臣添油加醋的传到皇上和太后的耳朵里,那我成了什么?” “你成了霸宠。”沈彧一本正经的样子,气得李京九肝疼。 “你还说得出口!沈彧,你究竟有没有良心?你明知道我霸宠以后却生不出孩子来,皇上和太后会如何处置我的。” “那夫人的意思是,要本王纳妾?” “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沈彧两眼一眯,很是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