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随着相处日久,这来的人是谁,想干什么,大家也都渐渐有了些了解。 那位顾博士倒不藏着掖着,逢问必答,言无不尽。大家也都知道他原来是帝京钦天监的博士,名叫顾凌风。此番前来乃是为了皇帝找长生不老药,命问虚门下从旁协助,顺便也是来找找线索。大约算个钦差,所以才有和肖家家主同乘的面子。 多年来皇帝一直在寻找长生不老药。随着春秋渐高,皇帝身体也一天天衰弱下去,无论年轻时建立过多少功勋霸业,人一老也难免纠结生死之事。可惜他年岁太大入不得仙门,否则恐怕也会一试。皇帝退而求其次,转而向各个仙门打听起延年益寿的灵药来。几个炼丹制药为长的仙门自不用说,剩下有些年头的每年少不得受几次盘问。 若是真有一颗见效一键升仙的灵药,修仙之人何苦要老老实实修炼?祝若初觉得有些可笑。看这顾博士仙风道骨,原来也是个拿狗皮膏药逢迎的神棍,她很快就对顾凌风失了兴趣。 这位肖家家主的行动让问虚门人颇为迷惑。按说大家身为对头,闲来无事一般并不会互相走动,若是有一天老大率领小弟们上门了,十有八九是为了砸场子。可人家老大主动上门来,倒是踏实过起了日子,大家相处得相安无事。 “肖家莫非是揭不开锅了,害得堂堂一大家主来对头家客居?”她曾经抓着季琅貌似严肃探讨了这个问题,“还是说他们觉得带一帮子人来把对头吃穷也算一大战术?” 季琅并不想接她的茬。 其实祝若初也知道,肖家自有交好的家族,再穷哪有讨饭讨到对头家里的道理。问虚派虽说隐于深山,不比黎家肖家那些出世的家族花团锦簇,但也绝不可能被这么点人就吃穷。 “啊……”瘫在树荫下,祝若初不自觉的发出一声叹息,“好无聊。” 就像是等待电影开场前的观众,祝若初感觉自己极其无聊。可惜主角们完全不理会观众的心声,个个都是本分的惊人。为了打发日子,在自己日课完成后,她又自告奋勇接下了来监督小师妹们练剑的任务。一天天过下来,倒觉得自己仿佛一个监督工人搬砖的包工头。 她又懒懒散散的撇了一眼,小师妹们嘴上气势倒足,就是一招一式轻飘飘的,动作也颇为僵硬,像是要和偶人戏里的木偶一较高下。让她想起了前世睡眼朦胧的高中生在操场上木着表情伸胳膊蹬腿做广播体操的模样来。眼神里写满生无可恋。 唐菁倒是不厌其烦的一个个耐心纠正:“这里,出剑不得迟疑,要快。”“劈砍要有力。”“这招并非如此起手。” “万代师表啊。”她不由得赞叹道。 “比起师姐一般人都算是勤快的。”颜芳菲冷冷道。她也在树荫下,不过好歹站得笔直,倒是成了道天然的屏障。拜她所赐,祝若初可以安心瘫着不被师妹们看见,至少没丢了凌霜弟子的人。 “没办法,大概自家师妹们都太有天赋了,”祝若初望天,“我没经历过还要从纠正动作开始的阶段。” 颜芳菲:明明是师姐躲懒在胡说八道,自己还有点开心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师姐倒是带二师兄带得最长。” “他倒是挺让人省心的,把他扔在那里自己就会练剑,哪里需要人盯着。”她感叹道,“除了小时候性子阴沉些没太大缺点,也不怎么乱跑。” 她其实内心挺佩服季琅的,按说这么屁大的小孩被带到人生地不熟的深山来,锦衣玉食的日子全成了看不见摸不着的过往。皇子出门少不得前呼后拥的,在这连洗衣服都得自己动手。心理有些落差也是难免的,可看着季琅待的倒是挺知足的样子,虽说不亲近人是个缺点,但好歹没那些公子哥的臭毛病。 颜芳菲:……这是什么溺爱孩子的家长! 据说宫里画师为高位者画像讲究一个“为尊者讳”。若是脸上不巧有些麻子伤疤,或是不幸长得磕碜点的,画师少不得要美化一二。现在看来,大师姐倒是把这精髓学了个七八分。 她和祝若初都自我感觉良好,一个嘴上刻薄,一个心里刻薄,但都是真心实意的觉着自己是此世难得的性情中人。现在看着难得的知音也与世同浊了,颜芳菲不禁生出些高山流水的悲哀。 “说起来,季琅最近怎么总不见人影?”祝若初又想起一件事来,“上次还看见他被后山的灵兽追,怎么他常去后山吗?” 老爹家的公务员来了,按理说季琅躲一下是应该的,但这人简直可以说是神出鬼没,披星戴月而归了。 颜芳菲脸色一僵,“师兄他不常和弟子们一同练武,具体常在何处我也不十分清楚。”她小心道。 “哦。”祝若初应了一声,轻描淡写的把这一页揭了过去。心下想着大约是暗谋回宫大业,或者干脆去和小公主谈情说爱了。 颜芳菲看着师姐平淡的模样,她心里暗暗起了一个猜想。决定和唐菁私下里商量商量。 这边日课已经结束了。祝若初看见小师妹们纷纷冲向一个方向,脸上表情皆是欢欣鼓舞。和那些要赴佳人之约的情场浪子们表情有个十成十的相像。 她不由得跟上了她们几步,奇道:“这是做什么?” 这边唐菁走过来,听见师姐这话,她转身望了一眼,笑道:“怕是找那位顾大人去了。” ……怎么这神棍还是个情场百人斩吗。还是说他原先是小倌馆的头牌花魁? “她们找他做什么?”祝若初摩拳擦掌,暗想若是这神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把紫烟山当做自己的后宫,自己也少不得打断这货的胳膊。 “据说是,相面算命来着。”唐菁咳了一声,“姻缘宫红鸾星一类的……” 祝若初:…… 原以为是个牛郎,没想到是个月老么?朝廷也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