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晨喜滋滋地拿着应试参考书离去之后,王愈这才正了脸色,蹙着眉头跟王悠说道:“此届学政为了赚钱,竟然都卖了应试参考书,真是斯文扫地。科举考试竟是到了这般乌烟瘴气的地步了吗?” 王悠听后楞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妻子居然是这么想的。 买参考书什么的,甚至是买答案,这在王悠看来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上辈子的所有考试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是在王愈看来却是不正常的,学政在考前卖参考书的做法,是与科举考试这样的抡才大典(指国家选拔人才的重大活动)的目的相违背的。 “也不能这么说。”王悠笑着答道。 王愈还真是一个单纯的人。凡是单纯的人都比较相信正面的教育。她以前呆在深闺,凭着从岳父那里得到的知识和平常的见闻,然后认为科举考试可以比较公正客观地为国家选出人才。学政卖参考书这样的做法,在她的印象中,应该是根本不存在的才是。 “学政他是翰林,翰林院是一个清水衙门,其主要职责是修史书、为皇上撰写文书,以及为皇上的决策提供参谋等等。按照他的官职品阶,领到的薪水应该是不够一家子老小在京师生活的。你也知道,洛阳府里的物价就比咱们胡家村里贵了好几倍,京师的物价就更不用说了。若是学政连一家人的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那我们如何相信他能为国家和百姓谋福利呢?”王悠慢慢说出自己的理解。 “再者,如今的官员辞官后都是没有退休金,哦不是,是没有……没有俸禄的,那一家子的吃喝又成问题了。学政没有去偷,没有去抢,也没有去贪污腐败,只是自己卖书赚钱,这样算来,他的做法也不过分了。” 好险,差点就把退休金给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了。这样的现代词汇,自己是清楚熟悉的,但是古人却是完全没有听过的,还是少说为妙,不然肯定会被王愈发现端倪的。 “可是参考书中若是泄了题……”王愈继续说道,紧皱的眉头依然没有舒展开。 “这你倒是可以放心。学政们卖参考书也是官场默认的潜规则了,哪些内容该写,哪些不该写,他们都是有分寸的。这些书都是能大行其道的。若是书中泄了题,那先吃不了兜着走的肯定是学政,这些书就成了他泄题的证据了。”王悠把自己打听到的事情一一说给王愈听。 “我们顶多是能从书中得知学政看书的喜好,他偏爱哪方面的内容,这样我们就可以猜测他会出哪方面的题目了。就算学政不卖书,有门路的考生自然还是能得知学政的喜好,这对寒门考生来说就不公平了。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学政出本书,广而告之,大家愿意买的就买。即便是寒门考生,三两银子的书,咬咬牙也是能买下的。若是他们足够聪明,自然能从书中发现好处,这三两银子也就花的不冤枉了。” 围绕着学政卖参考书的问题,王悠和王愈讨论了半天才消停下来。 王愈聪明过人,拥有一目十行的能力,所以王悠就让她先看参考书,等她看完了,王悠再慢慢看。 没过两天,他们就差不多把参考书翻烂了,院试也如期而至。 院试是功名路上第一次真正的考验。它的不平凡体现在很多地方,例如考前搜身很严格。 县试和府试的考前搜身,流于形式,王悠和王愈也都亲身经历过了。但是院试的考前搜身,就比较严格了。 负责搜身的士兵要在考生全身上下摸索,从头到脚,从脚到头,一点不对劲的地方都要仔仔细细地检查。 有的考生要是看上去形容猥琐、眼神躲闪,那士兵就会要求考生脱鞋子、脱袜子和解开头发来检查。 更夸张的是,士兵有时候也会让考生脱光衣服“坦诚相见”。 王悠是个想事情老爱往最差的情况想的人,平常走路上都会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摔个狗吃屎,现在面临严格的院试考前搜身,他就更加担心了。他很担心王愈也会遭遇被要求脱衣服的困境。但是系统又没有给他什么不好的警告,所以他又相信这次院试考前搜身,王愈是能安全通过的。 怀中纠结的心情,王悠和王愈一起去参加了院试。 好在可能是王愈自带了主角光环吧,搜身的士兵没有怎么为难她。贴在王愈喉咙那里的假喉结,也没有被发现不对劲。一切都是顺顺利利的。 王悠是白担心了一场,不过他也没有什么不高兴。只要王愈好,他就比自己好还开心。 王愈好,才是真的好。 院试的不平凡还体现在点名上。 王悠他们之前参加县试和府试的时候,堂兄请了一名廪生为他们作保。现在参加院试,他们还需要一位作保人。不过这次作保人的人选不用他们担忧,本县的教官会指派一个人过来的。 院试考试那天,王悠他们还是天不亮就起床,收拾一番之后就到了考场外集中。 学政亲自过来点名。点名的时候,王悠他们就看到,他们的两个保人都站在学政的座位旁边。当点名点到王悠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一个个快速地走到近前,还要嘴里高声喊着“某人保”。然后那两个保人把王悠他们看了一眼,确实是他们本人,不是枪手,于是也喊着“某人保”。这样,点名就结束了。 等到所有的考生都点完名之后,学政他们就会升炮封门,限制无关人员出入考场。然后考生们都得自己到派发试卷的地方领试卷。在领试卷前,每个考生都会拿到一个油布纸袋,然后得在纸袋正中间写好自己的名字,接着挂在胸前,再走去领试卷。 “扑哧——”压抑的轻声笑声传来,王愈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王悠又在那里偷笑了。王悠排在王愈的前面,王愈忍不住对着他笑得微微颤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夫君真是的,她胸前挂个油布纸袋去领试卷就这么好笑吗?大家不都是一样的嘛,怎么就单单笑她一个人? 之前夫君说过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着,好像是说她背着桌子板凳去考试很毁形象,毁翩翩少年的“人设”。这次她胸前挂个油布纸袋估计也是毁……“人设”吧? 考生领到试卷后就要它放到油布纸袋里面,还要注意放的整齐,防止折叠或者污损,然后才能进入考场考试。 院试的考场就是府试的考场,建筑的样式跟衙门很相似。考棚设在大堂的东西两侧,里面摆满了长条的桌子和凳子。考试座位的摆放也有讲究,一般都是相隔两尺。座位的编号是按照千字文“天地玄黄”的顺序编号的,跟现代考场座位用阿拉伯数字编号不一样。 王悠觉得院试的难考不在于题目的难,而在于忍受考场环境的难。 院试只考两场,第一场是正试,考两文一诗,第二场为复试,考一文一诗。老规矩,每场考试都必须在当日天黑前交卷,不得点上蜡烛继续考。虽然说院试出题范围很狭窄,但是题目的难度也比县试和府试的要高上许多。所以考生们想要再像考县试的时候一样提早交卷,是很难做到了,这也就注定了考生们要在考场里呆上一整天的时间。 这考生考试的时间长了,各种问题就出来了。最麻烦的就是上厕所的问题。 王悠他们这些考生刚一进考场,就被考场里面的尿骚味给熏得纷纷掩住了鼻子,差点呼吸困难。 考场里每个座位下面都有一个黑色的瓦罐,给考生充当尿壶用。考场里有多少个座位,就有多少个瓦罐尿壶。因为这些黑色瓦罐都是多次循环使用过的,当然不会费心思清洗得多干净,所以尿骚味非常重。它们集中起来散发出来的味道,真是,简直了,王悠觉得用生化武器来形容也不为过。 小剧场: 考生们在气味难闻的考场中进行院试: 监考人员甲:“哎呀,这里晕过去一个考生,快来人把他抬出去。” 监考人员乙:“等等,我这边也晕了一个,一起抬出去。” 王悠:“退之,你要坚持住,我不行了。”说完晕倒。 王愈:“……” 系统:“……”(轮不到我出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