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还是一模一样的结局,她懊恼地抓着自己的脑袋恨不得直接摘下来用力晃一晃,帝仲连忙按住她的手,其实并不意外:“别急,想不起来也不要紧,一万五千年前我曾和破军有过一战,虽然因为疏忽没能当时就杀了他,但是从他偷偷将修罗鬼神的核心头骨送出,又隐姓埋名那么多年不敢再次现身的表现来看,当年我们应该已经非常近距离地接触过“精魄”,甚至在完全不知道“精魄”存在的前提下,仍有机会在不知不觉中破坏它,所以这次破军才索性直接说了出来,他不是狂妄自大,而是在警告我——他也是有机会杀你的。”
这句话显然是某种不安的预言,恍若晴天里降下的巨雷,让云潇莫名打了个冷战,一种恐惧紧紧地扼住了心脏,帝仲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别怕,他要是真那么有自信能杀得了你,不至于这种时候鱼死网破说出来威胁我,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你。”
说完这句话,帝仲像往常那样笑吟吟地按着她的脑袋用力晃了晃,虽然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但在之后的三个月里,她真的能感觉到一束极其温柔的目光一直在暗中默默看着她,能让她放下所有的担心和惊恐,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土地上安然入睡,直到刚才,帝仲最后一次走到她面前,亲手将火种重新还到了她的手心,他的叮嘱似乎还在耳边反复回荡,他的气息却真的渐渐远去,不复存在。
偌大的极昼殿,这次是真的只剩下她一人独守了。
火种在掌心跳动,散去了一直保护着的金光之后,颓靡的火焰仍是显得有几分黯淡无光,云潇自顾自的叹了口气,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这团对她而言关乎生命的火种,小声嘀咕:“小时候我总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怪病,我娘担心我活不了多久,所以一直对我特别的宠溺放纵,后来我在飞垣遇到了凤姬姐姐,知道自己身上原来有着不死鸟的血统,那一年的我好惊讶,我竟然从一个人变成了一只小鸟!原以为那样也挺好的,可是渐渐地我又发现真相并不是那么简单,我到底是什么、又到底来自哪里?我无数次地想从火种传承的记忆里寻找自己的身世,可还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火种的跳动似乎微微变换了频率,但云潇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的弧线,心神不宁地继续说道:“原来我不是人,也不是一只鸟,我只是别人从心头取出的一滴血,用来照耀凝渊之野,抵抗天堑深渊至寒之气的一团火,我第一次听到这些往事的时候真的很惊讶,我甚至有一瞬间的精神恍惚,仿佛隔着很远的时光,模糊地看到了那位创造了我的神明,我依然对他憧憬、敬畏、爱戴,视他为生命里最为重要的存在。”
她顿了一下,看着火种反照出自己的轮廓,她的容颜慢慢扩散,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忽而又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继续说道:“但我也不是特别在乎这些事情,我是什么不重要了,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想和他在一起,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位大人能看见的话,我依然感谢他创造了我,感谢他为我打开了那扇逃生的门,所以,我也会守护着他的准则,为他铲除遗留人界的破军。”
火种剧烈的一跳,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湮灭,云潇连忙小心翼翼地捧着放到自己的心口,也是在这一瞬间,她清楚地看到中心浮现出金色的天狱烙印,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光晕一闪而逝,虽然很淡却让她闭上了眼睛,再等云潇疑惑不解地细看——火种上的天狱烙印消失了,禁锢了她五百万年的枷锁终于解开,光晕似在眼前,又仿佛隔绝了天涯海角,让她
的眼睛瞬间凝聚成一点,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直接在心底悠然荡响。
失神之际,她隐约感到脸颊有什么温柔的力量轻轻拂过,光晕中那双悲凉的眼睛静默地看着她,忽然说出了自己也预想不到的一句话——“回来。”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火种第一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明艳光芒,瞬间将整个苍白的极昼殿染成绚烂的火红色,很久,云潇才低下头止不住哽咽了一下,记忆里那个高大的身影终于在眼底清晰地浮现,却是如一条冰凉的直线让她不敢有丝毫的僭越,但她竟然克制住了内心想要跪拜行礼的本能,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努力地扬起了脸庞:“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我只想在他们身边,和他们并肩而战。”
远方的身影截然独立,泯灭了全部感情的神明沉默不语——他不能破例插手人界的纷争,他能做的最大退步就是带着他们回到神界,然而他被拒绝了,这是他第三次被拒绝,被不同的三个人,毫无余地、毫不犹豫地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