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很大,似乎是站在山顶,有呼呼地风声,“姑奶奶,还顺利吗?”
“顺利。”
宋一说完,突然抬头,正好与二楼站着的男人四目相对。
含着湿意的风卷着夏末的最后一丝热意,在落日隐在瓦片与青叶时,悄悄地打着旋儿。
男人的眉目似远山温润,又似拢着薄雾不可琢磨。
这个人,不简单。
宋一在心里快速下了结论。
“在看什么?”
谢初回过头,“没什么。”
说话的男人是谢初的好哥们言柒,两人一块长大,一起读的警校,也曾言“定用生命的真诚守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无奈事生变故,言柒已经回家继承家产了,身上价值不菲的西装早已盖住了当初的赤忱。
这次过来纯粹是帮谢初的忙。
他问:“还在想那个发布在内网的帖子?”
2020年7月12号,一个标题为震惊!!!是警察一定要看!!!不看枉为!!!的帖子悄无声息地在内网置顶,内容与简单粗暴的标题不同,先是概述了十多年前湘市未破案件的始末,文字描述不带丝毫感情,典型地案件报告风,再又说了凶手至今逍遥法外,危及社会治安,很有再度犯案的可能,最后总结:破此案者,将获得全警察的尊敬。
“那件事后,警察热血了不少啊!”在言柒看来,单就为了获得全警察的尊敬,就跑来破案的人除了热血,他想不到别的形容词。
总不至于真是为了那狗屁的尊敬。
“有什么不可能。”谢初再次望向空旷的操场,目光落在消失在远处走廊的纤细背影上,“见多了复杂的东西,总是会向往简单。”顿了顿,“你知道的,有个目标多么难得。”
言柒微怔,似乎想起了什么,半晌后,自嘲一笑。
“倒也是!”
会议室。
宋一坐在肖瑜的旁边,状似无意地问,“你女朋友?”
肖瑜顺着宋一的目光看过去,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但又没法不回答,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宋一猜:“前女友?”
肖瑜很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余情未了?”
肖瑜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你可别瞎说。”
他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这边,这才松了口气。
“她现在的男朋友是教育局领导,万一给我穿小鞋就完了。”
“你还怕这个?”宋一觉得这跟他放浪不羁的人设不太符合。
“怕得要死。”肖瑜吃了块饼干,想起什么似的又问宋一,“你真减肥啊?”
“真减。”宋一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网红饼干,“无糖的?”
“很甜。”肖瑜说完,似乎意识到宋一在打趣他,又补了一句,“我每天锻炼,就爱好这点甜食,戒不了。”
“戒不了又何必为难自己。”宋一说。
她目光落在被众人包围着进来的男人身上,问肖瑜:“认识他吗?”
肖瑜看过去,舔了舔嘴边的饼干屑,“不认识。”
宋一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肖瑜抹了把脸,莫名其妙,“我脸上还有东西?”
宋一摇头。
“对了。”肖瑜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依我看,新来的这位领导这张脸肯定招小姑娘喜欢,从男人的角度出发,他肯定是个渣”
“大家辛苦了,接下来说一下这个学期的工作安排。”
肖瑜口中的渣领导半句废话没有,直接开始进入正题。
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肖瑜,见状只好噤声。
期间,谢初没正眼瞧过宋一一眼,一本正经地下达本学期的教学要求,仿佛刚才在操场上盯着宋一的另有其人。
而宋一看向谢初的目光就显得有些肆无忌惮了。
惹得旁边的肖瑜都侧头看了她好几眼。
“希望大家按照分配给自己的各项教育教学任务,完成主要工作目标,不负学生,无愧家长,提高自身,一起加油!”
会议至此结束。
话音落下的同时,宋一转身出了会议室。
晚上22点的鹤城,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间。
步行街摆满了夜宵长摊,隔壁路的酒吧一条街上,形形色色地男女穿梭其中,清凉衣衫下若隐若现的年轻肉体,总能轻易地勾起人心底最原始的欲望。
言柒倒没什么感觉,比起这些,他更担心谢初价值九位数的脑袋。
他将车子停在入口处,面对的eers标志在雨刷下逐渐清晰,他不由吸了口气,转头问谢初:“真不用我陪你进去?这人生地不熟的,你……”
“放心。”谢初说话间脱下西装,换了件灰,又从言柒口袋里顺了包烟。
“哎,你不是不抽”
“进去装个样子。”谢初问他有没有多余的打火机,言柒无奈扔给他一个,“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不是上辈子,是小时候。”谢初纠正他,又说,“你联系小刀,让他在今天0点前把这些过来的同行资料收集好,发我邮箱里。”
“想想小刀,我顿时觉得我这些都不算什么了。”言柒嘀咕了一句,在谢初看过来前立马说:“行,知道。”
想他堂堂言氏掌权人,沦落到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司机,冤屈何处诉?
答:冤屈无地诉。
eers酒吧是鹤城最大的一家酒吧,年轻男女的极乐天堂,鹤城晚报上有一句话就是形容eers的:以酒为池,以肉为林,为长夜之饮而eers独擅其美。
按理说,这样的垄断经营很容易遭到抵制,但是eers却越开越大,可见一斑。
此时的eers酒吧气氛正嗨,操控着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将人体内的多巴胺拱到极致。舞台中央那一群打扮潮流衣着清凉的年轻人正在炫彩地灯光下毫无律动地扭脖子晃脑。
独擅其美,美的就是这酒肉池林。
二楼,宋一将挽着的头发扯下来,双手承在栏杆上,看着那个在教师大会上西装领带一本正经发言的领导,摇身一变,着海王打扮不紧不慢地进了卡座。
她无声地吹了声口哨。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