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客,纱凛总不可能把人给晾在门口。
她慌忙整理了下自己尚未完全清醒过来的犯困形象,用手飞快地顺了顺头发,才去给诸伏开了门。
“打扰了。”诸伏点头行了礼。
“诸伏先生,请进吧。”
纱凛侧过身,把诸伏迎了进来。
她极快地打量了一遍这个穿着蓝色西服的清俊男人,对方过于严谨的模样让她下意识有些拘谨起来,明明就是在自己的家里。
诸伏的外表打理得一丝不苟,就连衣服的领角也晕烫得没有一丝褶皱。
这一身的蓝色和他的气质完美契合,不论从什么角度来看,君子如竹来形容他,正刚好。
纱凛请诸伏在主楼正厅的矮桌前入座,她泡好了茶端来时,诸伏还是以非常正式的姿态端坐着,好像那身拘束的西服一丁点也不会让这个姿势不适。
“家里没什么好招待,还请见谅。”
纱凛倒好茶,推到了诸伏面前。
她亦在诸伏的对面跪坐了下来,抬起眼眸时,发现对方那透着犀利的凤目正盯着她看。
“诸伏先生,怎么了吗?”
“纱凛小姐昨晚没有休息好?脸色很差。”
“啊……嗯……在医院就留到了凌晨,回家之后也没怎么睡。”
“也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怎么可能还有心情休息。对此,我感到抱歉。”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纱凛会如此疲惫除了心理上的因素之外,还有拜某人所赐的身体劳累。
算了算了,她还是别想了……
纱凛垂头给自己也倒上茶,想要赶紧把那个一早就消失了的男人从脑海里甩掉,于是匆匆忙忙地喝了一口,却不小心被烫到。
“嘶……”
她还是不要在做什么多余的动作了,心事重重的样子应该被坐在对面的诸伏观察得一清二楚。
“纱凛小姐应该多年都没有回过家吧,对家里的摆设和用具的摆放,看起来有点陌生。”诸伏仅凭她一个简简单单去泡茶的动作,就做出了判断。在这个人的眼里,似乎纱凛的每一个动作都会成为他进行分析的数据。
不过,纱凛还以为诸伏会上来就询问她一些严肃的问题。
但换个角度来想,像这样聊些家常,算是让人放松警惕的一种方式。
“嗯,常年都在东京工作的缘故,所以……说起来挺惭愧的,近几年几乎都没有回过家。”
对于诸伏高明,这个昨晚才刚刚认识的男人,纱凛还是保有戒心。她眯了眯眼睛,话里带起了反击:“诸伏先生让我有点意外啊,好像对我家还挺熟悉的。”
从进门起纱凛就在观察了,玄关到正厅茶座的距离虽然很短,但那完全就是已经来过多次的熟稔模样。
“在下时常来拜访聪介先生,的确称得上熟悉。”
“从来没有听过父亲说起过……嘛,不过其中也有我的原因。”毕竟纱凛进入东都大学附属医院正式上岗之后,和家里的联系少之又少。
她如果再说下去,大概会成为外人的笑柄了吧?一个女儿和家里的联系居然还没一个外人多。
这一次纱凛好好地吹了吹杯口,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茶水。
“在下倒是经常听聪介先生提起关于纱凛小姐的事,纱凛小姐可是他引以为傲的女儿。”
“没那么夸张啦……”
“东都大学医学部的高材生,现在又在东都附属工作。”
“爸爸他真是的……”什么都和别人说。
“在下大学就读于东都大学法学部。”
“诶?那……诸伏先生算得上是我的正牌前辈了。”
“所以,请容在下重新介绍一遍自己。”
引出东都大学法学部的说辞就像是诸伏给自己做的开场白,他说完,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了什么展示在了纱凛面前。
诸伏高明,长野县警察本部,警部。
这是诸伏表明身份的警察手册。
纱凛皱起了眉毛,既然对方亮出了身份,那就说明前一晚的事故……他这是站在警方的角度来向她了解情况的吗?
似乎是看穿了纱凛的顾虑,诸伏补充道:“纱凛小姐不必对在下如此戒备,表明身份,只是想让你相信我不是坏人,且能够提供相对权威的线索。”
“仅此而已?”
“嗯,此次前来,并非出于工作的调查。而是作为一般市民,想给聪介先生一个交代。”
见纱凛半眯着眼睛,明显还存留着介疑。
诸伏倒并不是很介意,他只是笑笑,给出了自己的理由:“昨晚已经向纱凛小姐解释过了,聪介先生有恩于我,这次的事件,在下势必会寻出真相。”
一时间纱凛也没有其他头绪可寻,既然这位长野县警察本部的诸伏警官自动送上门,且不论可不可靠,她都觉得不能放过。
于是,纱凛稍稍后退了一些,朝诸伏行了个相对正式的礼节:“那么,还请诸伏先生告知昨晚的事故,让你觉得并不单纯的疑点。”
“那么,在下的些许愚见,还请悉听。”诸伏不紧不慢地捧起茶杯,动作翩翩地小呷了一口,“第一个微妙的点在于,事故的时间。”
诸伏高明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认为这起事故之所以可能不是意外的点就是因为时间。
且不论那些是否是事故的细节问题,能让两位老人深夜赶出门的急事会有什么呢?
“我没记错的话,那条路是去往东京的必经路段。”诸伏道。
纱凛认同地点了头。
出事的路段通向东京,她也发现了的。
成濑聪介和成濑美江深夜驱车要往东京赶,想来的理由只可能是为了身在东京的女儿。
但纱凛表示自己根本没有联系过父母,更不可能有什么能让两位老人在那么晚的时间急急忙忙赶出门的事情。
因此这一点的疑问上,纱凛的想法和诸伏是一致的。
“你想听听警方的调查报告吗?”
“这个……可以随便说吗?”
“作为家属,在事件结案之后,也会得到相应的通告,我只是提前告知罢了。”
接着,诸伏开始说起了在警方视角关于这起事故的调查报告。
语调平平的叙述,机械得像是播报新闻。
警方的调查里显示,从现场的痕迹来看,出事的车拐弯的时候不仅没有减速,路上的痕迹甚至还有加速的迹象。继而导致了车身直接冲出了隔离带,酿成惨剧。
“针对这一点,非要有个解释的话,那只有当时在驾驶座的聪介先生把油门当成刹车来踩,才会导致现场出现那种痕迹。”
“这种推测听起来不是很荒唐吗?”
一个开了几十年车的人,难道还分不清油门和刹车吗?
“所以,我怀疑有人在车上动过手脚,只不过车已经撞毁得厉害,初步调查也没有发现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可能还需要问聪介先生本人。”
凌晨的时候成濑美江倒是醒了,纱凛出于母亲身体状况的考虑,没有过问车祸的事。
但是重点,还是在于昏迷未醒的成濑聪介身上。
成濑聪介昏迷不醒,谁也不知道昨晚车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纱凛的表情愈发阴沉,倘若真的如诸伏所言,有人在车上动过手脚,那大概率和乌丸司有关。
她在1306病房拒绝了那位厚劳省事务次官渡边的合作邀请,这次她的父母出事,虽说没有丧命,但这绝对是对她一记重重的警告。
想到这里,纱凛不免倒抽了一口气。
乌丸司那温和的话就是一句纯粹的威胁,并且还做给她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