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梦境留心头至深,最好的时光遇见对的人,这是世间女子最虔诚的祝祷。若是在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又该如何自知。 【一】 “下注下注!”京城的地下赌坊里,年轻的姑娘熟练地晃荡着骰子,如同在赌桌上玩了二十年的老赌棍一样,不耐烦地说道:“买大押大,买小押小!” “大!” “押大!” “买大!” 对面怒气冲天的快输光裤子的赌徒纷纷跟道。 “瞧仔细了开盘嘞,各位爷!”傅若余眼里滑过狡黠的神色,却是忽然一瞥,发现另外一个人没有下注,于是她调侃道:“那位穿黑袍的公子不下注莫不是在看风景?” 赌桌一旁一个极不起眼的地方坐着一个穿着黑袍的沉默男子,他将手伸进玄衣里,掏出一枚玉佩,“啪”地扔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他低声道:“大。” 这个男人从开始就一直坐在这里,他和这群粗鲁愚钝的赌徒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即不吆喝也不嚷嚷,将随身带着的玉佩押在了赌桌上。傅若余不经意一瞟那块玉的成色,眼睛瞬间直了。 “翻十倍利!马上开了!”傅若余正想去祖坟烧香拜谢时,却是不想摇骰子的手突然在半空被死死抓住。她惊讶地望去,突然发现那个男子不知何时竟然站了起来,手指如同鹰爪一般死死钳住她的手。傅若余才看见这个人的眼睛,狭长凤眸里射出的寒光叫人不寒而栗。 “押大。不过,骰子我来摇。”宁翊风轻声说。 傅若余目光扫过男人身侧……果然大意了,她暗骂自己,对方带着佩刀。 场上气氛猛地变了,宁翊风夺过骰子,静置片刻后开始摇晃。傅若余心里一沉,他知道自己出千的技俩被眼前这个男人识破了。 她想溜,然而眼前男子力道大得惊人,她知道凭蛮力是无法挣脱的。 木桶里的骰子猛地扣在桌子上,赌徒们倒吸一口凉气,六个六! 他们倒并不知道这千是怎么出的,可一个个瞬间都炸了,恨不得吃了傅若余。 “出千啊!” “小姑娘你玩赖啊!” 宁翊风手腕猛地一痛,他本能地松开手,发现手腕上是一道深可入骨的伤痕,便是这一转眼的工夫,傅若余拿着匕首已经跳出了赌桌。身后一群赌徒乌压压追上去,傅若余灵敏地左闪右绕,一脚踢倒门口的一袋子黄豆粒,赌徒们踩上去,瞬间叠王八一样摔了个七零八落。 宁翊风看了好一阵热闹,终于绷不住露出个罕见的笑容来,却是在瞥见桌子时,笑容僵在了脸上。那枚他做样子抵出去的玉佩居然不见了。他再一看傅若余,门外那个姑娘做了个鬼脸,摇了摇手中的玉佩穗子。 【二】 上京城已经连续出现第六起命案了。六起命案中的受害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爱赌博。 六扇门极度重视这件事,这几日,宁翊风一直在上京城的赌场中潜伏着,但他什么都没发现。唯一的收获就是抓住个出老千的傅若余,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最重要的玉佩也被她偷了。宁翊风咬牙,他这辈子从没有这样失败过。抓住傅若余之后他定要将其生吞活剥以洗雪耻辱。 这时,有捕快急急跑进来向宁翊风禀报道:“大人,有那姑娘消息了。” “讲!”宁翊风咬牙。 捕快凑过去低声说了几句,宁翊风的眼中霎时放出惊异的光芒。 寻芳阁内。 傅若余脱下了男装,换上一件普普通通姑娘家的玉色长裙。她几步走上二楼,直奔房内而去,乐颠颠的像只放出笼子的鸽子。 她原本是这上京城赌王的女儿,自从家道中落之后,傅家不得不将两个女儿押进青楼。可傅若余精通赌技,她在赌坊嬴来的钱远比一个女子卖身赚来的钱多得多。于是傅若余便用从赌场赌来的钱和寻芳阁五五分成,她一点点攒着钱,一面替姐姐治病,一面想着赎身。 楼上,傅若余推开门,轻轻喊了声:“姐姐,睡了吗?” 傅若初自床榻上探出头,轻声道:“还没有,在替你抄写经文呢。” 傅若初手中握着串红玛瑙珠子,虚弱地自塌上爬起来,脸色如同一张苍白的素绢。傅若余赶紧跑过去扶她,将她抱到一个楠木轮椅上,傅若初的膝盖以下空空荡荡,她没有双腿。傅若余在她背后又放了个软垫子,这样教她能舒服一点。 “我今天赚了可多的钱啦,那些赌徒一个比一个笨,但今天好险,碰上了一个好厉害的人,差点就栽在他手里了。幸好你妹妹我机智,不仅骗了那傻帽的钱,还诓了他一块玉呢,送给姐姐戴着玩。” 傅若余将那块极品的冰种翡翠从怀里掏出来,傅若初看了一眼便突然愣住了,那上面竟然刻着宁家的符文。 傅若余止不住地颤抖道:“阿余,你今天遇上了什么人?” “没什么人啊?”傅若余不以为然把玩着玉石道,“看那模样是个当官的?” “阿余!你收拾收拾东西,从后门快走……” “走不了了!”大门被大力地踢开,来者一身玄色的衣袍,腰间佩着一把刀。傅若余定睛一看,这正是白日里她诓的那个人。 宁翊风轻轻挥了挥手道:“就是这个姑娘,带走。” “宁大人!”傅若初突然拼尽全力从轮椅上扑下来跪在地上道,“请您放过我妹妹,我妹妹年纪小,竟冲撞了这上京的太岁……” “你妹妹很好。”宁翊风走之前冰冷地向傅若初道。 【三】 京城宁氏,就像是个暗号。在上京城里只要提到宁家,就等于是说出了“不能惹”三个字。 傅若余这一堆事情干的,无非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你很会出千?那你就该明白,出千的人下场是什么。”宁翊风冷笑着看着被绑成粽子样的傅若余道。 傅若余心一横,冷声道:“剁手还是剁脚,悉听尊便。” “你是上京赌王傅石箴的闺女,会这些东西是应该的。但你父亲的下场难道不足以给你提个醒,赌场之上绝不能和‘千’字挂钩?” “我爹当年没出千!他是叫人给陷害的!”傅若余像只被激怒的小老虎,龇着牙大喊。 “你父亲被一群赌徒活活打死,开膛破肚,死后都没留个全尸。你姐姐让人活活锯了双腿成了残废……当年你六岁,大概亲眼目睹了这桩惨剧。可你还有勇气出老千,这让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气。是为了给你姐姐赚钱治病吧?”宁翊风好整以暇道。 “你想说什么?”傅若余眯起眼睛。 “跟我合作一件事,你就不用担心你姐姐的病了。”宁翊风冷声威胁道,“否则,你就想想该剁哪条胳膊。” 宁翊风的事情,和上京城六名死者有关。 上京城中有六名官职人员相继被害,凶手的杀人手法极其残忍,都是被利器开膛破肚。这六名死者背后都牵扯到宁家的利益,这无疑是有人在背后报复宁家,宁翊风不能坐视不管。很快,矛头直指上京的赌场,这些人在死前都去过赌场赌博。宁翊风相信这桩连环杀人案绝没有停止,肯定还会有遇害的人。于是他想到以毒攻毒,他找来赌技非凡的傅若余,他想以傅若余做诱饵,吸引赌徒的注意力,这样也许可以引出凶手。 “我去你的!”傅若余拍了一下宁翊风,“想求老娘来帮你做事居然还是这态度!” 宁翊风看着她一脸吃瘪的模样突然笑了出来。傅若余从不知道这个人笑起来竟然是这样好看,顿时看得一愣。 宁翊风突然伸出手,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发,卸下了一身的冰冷,柔声道:“不管怎么样,别出事。” 【四】 这一晚上,傅若余领着宁翊风逛遍了京城八大赌场十二条风月街。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宁翊风惊得一把揽住傅若余的腰,寒光贴着她的背飞过,最终钉在了一旁的树上。 傅若余惊出一身冷汗,宁翊风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就往前冲,前面是一个黑色的人影,人影最终就消失在前面一堵高墙前。 “你放我下来!”傅若余道,“墙太高了,你抱着我翻不过去!” “不成!他若是杀回来怎么办?保不准这便是调虎离山。行了,这一次是我们跟丢了。”宁翊风淡然道。 傅若余一愣,看向宁翊风,只见他就笔直地站在她身边,眼神专注地看着地面留下的痕迹。这叫傅若余突然萌生出一种心安的感觉。 “这个人很奇怪……”宁翊风看着地上的脚印皱着眉头道:“这脚印太深了,按说一个人的体重越重,脚印就会越深。可你想想我们刚刚看到的那个影子,很纤细瘦小。那么纤细的一个影子怎么会留下这么重的脚印?” “他手里没拿重物或者背着东西吗?”傅若余也很好奇地弯腰探查。 “拿着东西怎么会跑那么快?”宁翊风失笑,“你刚刚也说了,抱着你我根本……” “宁翊风!趴下!”傅若余突然惊叫。 突然,那道黑影竟鬼魅般出现在巷口对面,原来那人根本没有翻墙离开,宁翊风的后背直直地暴露在黑影的刀锋下。他来不及躲闪,突然一个瘦小的影子扑过去一把压住宁翊风的背,就在那一刹那,黑影突然止了力道,可由于惯性刀锋还是落下去了,傅若余肩膀顿时绽开大片血花。 宁翊风早就看淡了生死,他也不知道手为什么会抖成这样,心也如同野马过境一般慌乱。他一探怀里的傅若余,手上顿时沾满了鲜红的血液。他只觉得大脑嗡然一声,傅若余在他怀里气若游丝地笑道:“你可别因为我死了……就赖账……我姐姐治病的钱……你要出的……” 【五】 按理说傅若余这个时候就可以晕过去了,一般情况下正常向发展也应该是这样,话本子都是这么写的,戏也都是这么演的。 然而天不遂人愿,女主傅若余拼死救了男主宁翊风后,身为男主的宁翊风并没有呈心痛欲死亦或是嚎啕大哭状,而是往死里扇傅若余的耳光……边扇边喊:“你给我醒着!你给我醒着!” 傅若余想问候他祖宗十八代……可她痛的没有力气骂。那天她运气不好,赌街上的医馆都关门大吉。只剩下一间医馆还开着,宁翊风抱着傅若余赶紧冲了进去。大夫在检查之后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刀砍偏了,并没有伤及要害,然而坏消息是如果不立刻缝针,她将失血过多而亡。 且最坏的是医馆中没有麻沸散。 宁翊风拔出佩刀抵在大夫的颈脖上冷声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给我把麻沸散弄来。” 大夫颤声道:“公子,我们这确实没有麻沸散啊,就算找别的医馆借,那也要明日医馆开门才有啊。” “等到明天就不用麻沸散直接买棺椁了!”宁翊风咬牙道,“你现在就给我医!” “咱们这里治头痛伤风这样的小病,没缝过刀伤啊!若有半分差池便要殒命啊!”大夫哆嗦着据理力争。 宁翊风连挥三刀在那大夫的身上,大夫的衣服瞬间破了,把腿软的大夫吓得差点给他跪下去,宁翊风冷声问:“再问你一次,能医吗?” 大夫哭着点头,“能了。” 大夫拿出一大壶药酒,没有麻沸散,只能用酒精减轻傅若余的痛苦。宁翊风将两大碗白酒给她生生灌下去,大夫说等上三炷香,等酒劲上来就可以缝了。结果宁翊风没想到傅若余酒品奇烂,是那种喝一碗就开始絮叨的人。在流血过多筋疲力尽的情况下,傅若余依旧对于钱财异常执着,她扒着宁翊风断断续续道:“你知道吗……我就怕你赖账……你万一不给我钱跑了怎么办?我去哪里找你要钱……” “我给,我给。”宁翊风无奈地哄着她道,“你要多少我都给你,我把我抵给你……” “你知道吗我赚钱有多不容易……”宁翊风按着傅若余的伤口,看着傅若余流着泪水委屈道:“你以为出老千那么容易吗?你以为我一个小姑娘我不怕吗……” “你最不容易你最厉害,以后不用你赚我养你……”宁翊风苦笑着说。 “呸!你们宁家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听人说你爹就有十七房妾室……”即便已经虚弱到极点,傅若余依然强撑着骂道。 “嗯我现在还没有纳妾,算你的话也就一房……”宁翊风哭笑不得。 大夫观察了许久傅若余的疯样,最后诊断道:“醉得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 宁翊风凛了神情,他知道接下来会有多么痛苦,在没有麻沸散的情况下缝合皮肤,伤者疼死过去也不是没有的。可事出紧急,如果不及时处理傅若余可能有生命危险。 她可能会死。想到这里,宁翊风的心口猛地一滞。 当那锋利的钢刀划破傅若余的皮肤时,她痛得一口咬住了宁翊风的胳膊!宁翊风也不抽手,反而更抱紧了她,任由傅若余去咬。 大概欢喜一个人便是这样,即便她施予你的都是疼痛和伤口,你能觉察出卑微的甜蜜。 【六】 傅若余醒来时,宁翊风就睡在她身旁,而傅若余正舒舒服服地枕在他胳膊上。她静静地看着宁翊风,这真是个好看极了的人,只不过棱角太过锋利,可睡着的时候却完全看不出戾气,安静平和,像是个孩子。 她试图动了动,结果肩膀处传来的剧痛瞬间叫她龇牙咧嘴。这时她看向宁翊风那条被她枕着的胳膊,全是青紫的牙印和血痕。傅若余惊得一愣,突然耳边响起一个醇厚的声音。 “我胳膊好看吗?”宁翊风低声问。 “挺好看,青一块紫一块的像花纹。”傅若余感叹。 “嗯,这花纹是你的杰作,好好欣赏欣赏。能把宁家人咬成这样的人可不多见,就算见到了也快归西了。”宁翊风冷笑。 傅若余调皮一笑,“你会杀了我?” “你要再这么作死,大概会。” 傅若余咯咯笑了起来,宁翊风白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他端起桌子上那碗白粥,轻轻吹了几下,将勺子送到她唇边。傅若余愣了一下想要躲闪,宁翊风一把将她按回怀里冷声道:“我是能吃了你还是怎的?你躲我躲的这样紧?” 傅若余干笑两声道:“宁大人这么伺候我,我受用不起……” “宁大人昨晚让你当馒头咬了一宿,你就受用的起了?再唠叨我将你抓回去当小妾你信不信?”宁翊风故意压低声音道。 傅若余愣了半晌,整张脸变得通红。她挣扎着从宁翊风怀里跳出去,却是不小心碰到了伤处,她低哼一声之后被宁翊风重新搂了回来。 他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阿余,我大约是喜欢上你了。”宁翊风将手伸进怀中,掏出那块傅若余曾经觊觎好久的翡翠玉佩放在她手中道:“这是宁家祖传的玉佩,你拿着戴在身上,便可以横行上京城了。” “能否横行你的六扇门?”傅若余笑道。 “可以。”宁翊风俯下身子,将头埋在她怀中道:“不准再受伤了。” 【七】 又一起命案发生了。第七名受害者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里,同样是官职人员,同样都是死时被活活开膛。此时上京城内气氛异常凝重,妇孺皆知城内有个杀人狂,一时间人心惶惶,夜里都鲜少有人出门。 “查这些受害者!”宁翊风冷然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偶然,这些人应该还有联系……” 他看着那些死者理不出丝毫头绪,捕快看着死者道:“真残忍啊……就跟当年傅石箴的死法一样残忍……” 宁翊风的手突然顿住了,他眯起眼睛自言自语道:“傅石箴……” 他心中一颤,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宁翊风再一次出现在傅若余面前时,她一点也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傅若余看着他好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谁料宁翊风却突然一把抱住她,傅若余一愣,却发觉此人竟缱绻至极地用下巴蹭她的额头,她茫然地问道:“怎么了?” “阿余,如果有一天,我杀了你最亲的人,你还会爱我吗?”宁翊风问。 “不会的,你怎么会呢?何况你不就是我最亲近的人嘛。”傅若余笑道。 男人不说话,抱着她的手却是越来越紧。 “翊风……?”她突然察觉出了不对,抬头看向这个男人。却是在那一瞬间,她觉得宁翊风突然离她很远很远。 “把傅姑娘带下去吧。”宁翊风轻声说,突然两旁的捕快涌上来,将傅若余控制住。她震惊道:“宁翊风,你做什么?” “从今天开始,没我的命令,不准放傅姑娘出来!”宁翊风道冷声道,转身就走。 “宁翊风你个浑蛋!你要做什么?!”然而任凭傅若余如何挣扎,他都没有回头。她看着那道决绝的身影,被宁翊风的手下强行推进了房间。 这一软禁,便是七日。 这七日傅若余就被关在这个华丽的房间里生闷气。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宁翊风为什么软禁她。却是在第八日傅若余无聊至极玩骰子时,门开了。 傅若余以为是宁翊风,便气哼哼地跑过去怒道:“宁翊风你个浑蛋!你……” 却是在这时,门外那个人影一下子栽倒在她怀里。傅若余嗷嗷叫了一声急忙跳开,却是在看见那张脸时愣住了。 “姐……姐姐?!” 来者浑身是血,膝盖以下竟是精钢铸成的两条假腿!即便那张素静的脸在已经叫血污弄的不像话,可傅若余依然一眼认出了这个人! 那是她亲姐姐,傅若初。 傅若余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时之间她根本转不过来脑筋,只听见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大批大批捕快向这里涌来! “他们过来了!”傅若初一把抓起傅若余往外冲,却突然被一刀刺穿了肩膀,傅若余惊呼一声向前看去,持刀者眼神凛冽,无比冰冷,正是宁翊风! “你……你们……”傅若余哆嗦着吐出几个音节。 不过转瞬,世界的黑白就如同颠倒了一般。 “我本不想让你知道,可架不住你姐姐的本事实在太大了。”宁翊风的刀锋死死对着满脸恨意的傅若初,“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怀疑,一个失去双腿的人,怎么可能动作那样灵敏。你脚印那样深,是因为你带着假腿,可你的动作却还是那样灵敏,可见你功力实在不低。” “宁翊风……你居然利用我妹妹设计来引我上钩,你们宁家人,都该死!”地上的傅若初狠狠道:“十二年前,你爹陷害我父亲出千!将他开膛破肚残忍地杀死,死后还不给他留全尸,你难道忘了吗?你们宁家的万贯资产,都是我们傅家的血!” “所以你杀的七个人,都是当年参与杀害傅石箴的。”宁翊风淡淡道。 “要不是你爹死了,七个人就会变成八个!”趴在地上的傅若初恶狠狠地笑道。 “我伪装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杀了这几个败类!便是下地狱也值了!却还差了一个你爹!可惜你爹已经死了,既然他死了,那么就让他的儿子替他还债吧!” 在傅若初抬起手中暗器之前,宁翊风先举起了刀,直直插进她的腹部,顿时傅若初身下绽开大片大片的血花。 “姐!——”傅若余发疯一样扑过去。 傅若初的眼睛不肯合上,她伸出手指指着宁翊风,用尽最后力气断断续续道:“阿余……这个人……是咱们家的世仇……不共戴天……你要是和他在一起……黄泉之下……我们傅家祖先也不会放过你!” 【八】 下雨了。 此时的雨淅淅沥沥,滴滴答答。傅若初的血就像宣纸上一滴浓重的墨,一点点晕开。 “你杀了我姐姐。”傅若余站在雨里,面无表情。 宁翊风也站在雨里,眼睛像蒙了一层水雾。 傅若余僵硬地回过头,颤巍巍捡起傅若初掉在地上的刀,慢慢地指向宁翊风。 身边是整齐划一拔剑的声音,宁翊风猛地挥手阻止了他们。 傅若余哆嗦的将刀锋架在宁翊风的脖子上。 她红着眼睛,泪流满面地咬牙看着宁翊风。 “如果想杀就杀吧。”宁翊风说:“即便你今天杀了我,我也会确保你走出这里。” “大人!”捕快们想说什么,却被宁翊风摇头制止了。 “宁翊风欠你一条命,你若想要,随时给你。”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这时傅若余才明白原来自己有多喜欢眼前这个人,这个人皱起的眉心是那样好看。傅若余看着他,狠狠压下喉咙里的甜腥,她抬起了手—— 宁翊风并未感受到疼痛,他睁开眼,看见傅若余将手中的刀一寸寸没入自己的胸口。宁翊风一愣,想要阻止她,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血汩汩地流出来,傅若余掏出怀里那块宁翊风送给她的玉佩,一把扔在地上。随后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握住傅若初的手,慢慢伏倒在她的身旁,仰望着宁翊风。 “原来,我最该恨的人是你……可是怎么办,我太没出息了,居然恨不起自己的仇人……” 傅若余翕动着尽是鲜血的嘴唇颤声道:“有时候我会想,遇见你究竟是我幸运,还是劫数……” 她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利用她设计杀害了她在世上最后的亲人,毁了她的家,可是她却无法让自己恨他…… 她杀不了他,只有杀了自己,方才可以解脱。 宁翊风抱住傅若余冰冷的尸体,远处天空飞过苍凉的雁羽。他从未哭过,如今却号啕大哭。 【尾声】 栖忧酒坊内。 “嗯,你的故事最适合怜忧酒下咽。”我带着笑意在他面前空空如也的酒碗里斟满了怜忧。 他们的人生就像一场悲哀赌博,从没有赢过,却也不会输。 因为谁先爱上,谁就输了。 男子看了看面前的怜忧酒,像是思虑良久,对我说道:“掌柜,换份烈一点的酒吧,辛辣,易醉。” 我唇边的玩味笑意越发浓了,“酒不醉人人自醉。你既没品,又怎会知道呢。” 他迟疑了一会儿,终究是端起面前的酒碗,喝下。 他仿似看见了那日花开月圆。 宁翊风将傅若余揽在怀里问道:“阿余,嫁给我可好?我可就这么一个坑,你要是不赶紧占了,上京城的女人们怕是削破脑袋都要跟你抢。” 傅若余看着宁翊风,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答不答应?”他看着她,眼中无限温柔。 傅若余明媚地朝他笑着,“要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就把你绑回去。”宁翊风一脸宠溺地笑,揽着她的手越发紧了。 “那你就把我绑回去吧!最好是十里红妆,三媒六聘,你骑着高头大马来绑!我等着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