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慧琦接过手机,看到屏保,笑着划开解锁,拿给朱萸看:“是我之前演的一部民国戏,这张是我定妆照。我演了这么多戏,就这张定妆照我最喜欢了。可惜演了一半,没演完,我经纪人就不让我演了。”
“为什么没演完?”
“那个戏我喜欢得要命,剧本人设服装,什么我都喜欢。可等开始演了,每天收工以后,我一回酒店睡觉就开始做噩梦。但是一觉醒来,我又什么不记得了,只知道做了噩梦。”乔慧琦惋惜地看着她的屏保,“我本来是想演完的,但我经纪人听我说了做噩梦的事,怕我是撞邪了,就还是劝我不要演了。我本来不想同意的,但他说,我演的那个角色原型,大半辈子都过得很不如意,怕我演着演着,被她的怨灵缠身。”
朱萸面色凝重,但乔慧琦却笑了:“现在想想,他就是故意想让我辞演,才说这些故弄玄虚的话来吓唬我的。”
朱萸怔了半晌,才问乔慧琦:“那些梦……你一点点印象都没了吗?”
“有一个画面,我记得很清楚。”乔慧琦回想了一下,“我记得我面前,有个好大好大的湖,我在梦里摘下了手上的戒指,朝面前的湖狠狠扔过去,然后我就走了。其他的,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不过啊……”
锁屏熄灭,乔慧琦又把它按亮:“不过,后来我咨询过心理医生。她说现实里发生过的事情,都会自动被内化成梦里的场景。我梦到这个画面,是因为这部民国戏的上一部戏——就是我在杭州西湖拍的那部戏,我那时候把戒指不小心掉进湖了,害得整个剧组的人私底下都在抱怨我,我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才会反复梦到这个场景。”
朱萸明知不是这样的。
可她又能和乔慧琦解释些什么呢?
有些事,不记得比记得要好。
“那你……你有没有了解过……你民国戏的那个人物原型?”她小心翼翼问乔慧琦。
“导演本来要给我看资料的,听我说做噩梦的事以后,就没有发我看了。”乔慧琦还在后悔,“现在想想,做做噩梦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演完那部戏,我后悔到现在。”
朱萸沉默好久,才对她说:“不用后悔的,命运总有它自己的安排。有时候错过,未必就是不好。”
乔慧琦想了半天,没完全释怀:“可我就觉得,这部戏是给我量身打造的。不过,也是因为我辞演了,空出了新档期,我才会接《天之涯,海之角》,才会遇到你。”
她感慨:“这应该就是命运吧,太玄乎了。”
***
一个小时不到的航程,乔慧琦和朱萸聊得热火朝天的,还互加了微信,留下了手机号,说是之后有关于潜水的问题,好方便再向她咨询。
临下飞机前,她俨然已将朱萸当成了相见恨晚的好朋友,依依不舍地给了她一个热烈的拥抱,才蹦蹦跳跳地朝酒店跑去。
坐在机舱里的郭雁晖眉头频蹙,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朱萸送完了乔慧琦,转身打算跨上飞机时,听他声音低沉地说:“坐前面吧,后面凉。”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劳他送了一趟乔慧琦,他忽地就变冷淡了,面色阴郁得不行。
她默然地走去副驾驶座坐好。
郭雁晖这次动作快得不能再快,不过一分半钟,就从陆上起飞。
飞机这次开出了一点凶猛的意味,好似一只饿红了眼的鹰隼,急于去空中厮杀捕食。
乔慧琦的酒店离他们的木屋,直线距离不过三公里。郭雁晖刚起飞完,又速降,起落之间,像在玩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的刺激。
等飞机落地,滑行到尽头,朱萸按捺不住向他道歉:“下次我不会再让你帮我捎人了,对不起。”
关闭了引擎的郭雁晖紧抿着唇,半晌只说:“跟你没关系,我只是不喜欢你那个新朋友。”
他没等她问,主动解释:“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我心里很膈应。”
他只把他的不悦说了最浅的一层。
深一层的,是因为朱萸因为乔慧琦而冷落了他,他有些吃味儿。
而更深一层的,是他刚才听她讲,她杀青了,就打算直接回杭州了。
那么,她压根想都没想过在他身边再留一阵子,简直就像是要迫不及待地离开他。
难道他就这样差劲,让她对他一点点其他的想法都没有么?
她为他做饭,叫他少抽烟,对他这样晏晏而笑,只是因为她本性善良么?
那是不是……是不是如果换作另一个男人,只要帮过她,她也会给那个男人亲手做早餐,也会对那个男人甜甜地笑,也会用最温柔的语调唤着那个男人的名字呢?
他忽然觉得很挫败,也忽然觉得很落寞。
他到底怎么样才能留住这个从杭州来的小姑娘呢,如果她根本对他未曾动心一分一毫,如果她只是把他当成一个与其他男人无异的萍水相逢的过客,如果她不是非他不可,他又凭什么留下她呢?
“回去吧。”
他没有再看她,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先一步跳下了飞机。
连伸出手去扶她的时候,他都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她,也不敢让她看见他情绪不对的眼神。
可朱萸却又眼尖地发现新问题:“你指甲里怎么有血?”
郭雁晖垂眸,看了一眼右手中间三指的指甲缝里,都有凝固的血渍。
他顿了顿,才说:“是鱼血,今天把鱼取下鱼钩的时候弄的。”
她跳下飞机,不似先前的沉静模样,提高音量质问他:“你不是说,今天没钓上鱼吗?你到底哪里受伤了,是不是背?”
郭雁晖怔了怔,不知她是如何猜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