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的那一种吧。”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果子,但既然没有毒,它的味道确实比像是苹果的果子好上很多,无可挑剔。
他又老调重弹说:“那你抓紧。”
然后手臂搂紧,将我面庞双眼按在胸口。
我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和长久的坠落感,恨不得拿头锤他的胸口。
好端端的跳什么崖!
为什么不能循序渐进滑坡而下,非要直接跳啊?!
…………
跳下山崖去又走了一段,哪吒停下来晃晃手臂:“哎,睁眼了。”
我堵着一口气说:“不睁眼。”
“那你饿吗?”
“不饿。”
哪吒将我放在树下,攀着树干翻上去摘了几个深紫色的果子下来递给我。
即使腹部快要传出叫声我也强行说:“我不饿。”
他想了一会儿说,“我味觉浅尝不出来,你替我尝尝看甜不甜?”
这话听起来有些即视感,我睁眼向少年看过去,接过他递来的果子捧着问:“你是向谁学来的这话?”
“我娘。”哪吒回答,“小时候我不肯吃饭,娘就假装说自己胃口不好,骗我替她尝尝味儿。”
“令堂亲自下的厨吗?”
“我娘喜欢自己下厨,请来的厨娘只打打下手帮点忙。”
“那你真有口福呢。”哪吒的母亲——我的素云师妹做饭的手艺可好了。
“嗯。”哪吒点头,倒是不在意说儿时的黑历史,“但我不珍惜,总不肯老老实实坐着吃饭,惹得娘为我操心。”
在殴打龙王之前他还没做过特别出格的事情,但七岁的男孩子皮起来是真的皮,撵鸡逗狗上房揭瓦,怎么惹人嫌怎么闹。
那讨人嫌的男孩子我不曾亲眼见过,难以与眼前历尽风霜战场、一千七百杀劫的少年将帅套在一起,稍作想象倒也挺有趣的。
我把手里的果子递过去:“那你可愿也帮我尝一尝味道?”
“这明明是我方才对你说的。”哪吒无奈,接过去咬了一口,眉眼微舒,“野生野长的山果倒也清甜。”
他把果子叼在嘴里,又翻到树上去摘了几个下来,抛给我说:“熟透了的甜,你吃吧。”
这一刻,我和哪吒都忘记了不久前刚说过的,他这莲花之身味觉迟钝这一因素。我毫无防备地一大口咬下去,险些甜得发苦呕出来。
这甜得让我一瞬间想起总会强行觉得我喜欢吃甜腻饴糖的师弟,也想起了为什么会觉得殷氏哄儿时哪吒的口吻熟悉——从前师弟还小我也是这么哄他吃饭的。
我捂着嘴巴把熟透的果子塞还给哪吒,十动然拒:“不了不了,这种果子我还是吃生的就好。”
哪吒:“可是你不饿吗?”
那当然是饿的。
“那先回去……”哪吒弯着腰探手过来要扶我,却忽然动作一顿,直起背向林子对面望去。
他把手里揣着的果子往我怀里一扔,“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一眨眼睛少年已经窜进树木之间没了影子,连喊都没来得及喊出一声。
“……唉……”
除了在这里等他,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嘛。
我捧着下不了口的果子,往后靠了靠倚着树干,向上透过茂密泛黄的深秋枝叶望了望天空,居然有点……寂寞?
或许是寂寞,也或许是不安。
我没有能力去分清这些情绪细节上的不同。
我闭上眼睛靠着树木静静待着,往年还未捡来师弟时,师父闭关修行,我一个人留在洞府中,像这样一挥霍就是几百年时光,那时候从未感觉孤单过。
树欲静而风不止,然而纵然风动,亦无人声息,我在风中静待,与这树下的小小石子,并无分别。
一阵远比风吹树叶的莎莎作响剧烈的声音由远及近,我睁眼望去,见那少年踏着树丛,如同烈焰燃烧过境一般飞奔回来。
我看见他怀里揣着东西,问:“哪来的鹿?”
他把小鹿放在地上,这小东西伤了腿,伤口淌着血站都站不起来。
哪吒解释道:“它的母亲被狼杀了,我赶过去时它运气好还有命在。”
“你把狼杀了吗?”
“没有。那狼凭自己的本事猎到食物,又没不长眼来撞我,就任它逃走了。”
“你要带回去吗?”
“看都看到了。”
我望进他的眼中,“你要把我留在这儿吗?”
哪吒道:“怎么可能?”
少年环住我的腰高高一举让我坐上肩膀,但人的肩头又不是水平的,我腰部以下使不上劲儿,要在他肩头坐得住对我来说太难了。
“坐不住就靠着我的头,抱着也没事,别挡住前面就行。”他用另一侧的手臂捞起小鹿夹在腋下,“别怕,我会走慢些的。”
我只剩满心无奈,斜靠着搂住他的脑袋,腰里还紧扣着他的手,能保证坐稳已算不错了,至于这姿势从第三人的视角来看有多扭曲,那是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