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啊!
这年头凡间的灵气仍然挺足的,道人修士能得道成仙,妖魔精怪也能。
基数一多,不安分子也多,总有那么些搞大事情的家伙给天庭增加工作量。
天庭不能拖着,妖邪为祸人间生灵涂炭,亡魂太多地府收不齐,汇总过来最后还是天庭的工作量。
这乱糟糟的屋子的主人带兵镇妖在凡间飞来飞去,好不容易回到天庭,述完职又领了新工作下凡,估计好些时候没回来了。
他不回来不要紧,想跟他套近乎的人大概也习惯了找不见正主的状况,把上门拜访带的礼往屋里一放就走了。
这府里半个洒扫的杂役都没有,长此以往自然就积攒了许多东西。
幸好神仙道人大多都辟谷多年没有吃饭的习惯,即使送了吃的,也是保质期千年往上的,否则这什么乱七八糟都堆成一堆的礼物,等主人回来怕不是烂得这整间屋子都不能要了。
我矗在那堆礼物盒小山前瞅了半晌,才下定决心撸起袖子开干。
没办法,没本事的人也只能干点杂活了。
做过大扫除的人应该都哪怕一瞬间这么想过——我不想整理了,我想把这些破烂打个包直接丢掉!
十日后我终于理完了第一个屋子,非常心累,很想飞去委托人屋主人他哥那儿问一句能不能把东西全丢了。
私认为兄长会赞同我的意见,可惜找不到人。他们一家都是玉帝好不容易抓到的得力干将,弟弟忙难道哥哥就能闲一点吗?
不存在的,那位大哥还额外忧心着下头两个弟弟,只会更秃。
我对这堆礼物本身也没什么兴趣,家政妇得有职业操守……算了,实话说是因为哪怕我起了贼心偷点什么也没用。
仙家送的东西即便算不上法宝,亦非常人能使的。
这话由我自己来说是有点没脸皮,然而还是不得不承认:我是真的很菜啊。
天材地宝又有什么卵用,在一个修炼不出什么名堂也无心修炼的鶸眼里,就跟直男挑口红似的。
嗯,都好看,都厉害。
没了。
虽然无聊得很,从中找不到什么乐趣,要说难熬也不至于,从前跟着师父清修千百年,若不是玉帝要招工,伙同三清圣人折腾了一番,指不定我至今还窝在洞里盯着钟乳石发呆呢。
不过想想屋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我最好还是加快手脚。
我与那神仙单方面有些仇怨,虽说几百年前就已了结,还是少牵扯得好。
眼前的礼盒间露出一段红绫,许是缠在哪个盒子上的外包装,看着埋得不深。
十几秒后我会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手贱,这一刻我却一无所知地伸出手,捏着那红绫一拽,叠在上头的零星几个盒子噼里啪啦地翻滚下来,露出里头一个……人。
那位兄长果真有先见之明,我把他弟弟从垃圾堆里刨出来了。
少年生得眉清目秀,不知怎的睡在这儿,被埋在一堆东西里头。
可能他本来睡得很沉,因此我在附近走来走去都没醒来,如今挂在身上的法宝都被拽了一下,自然警觉地醒转过来。
睁开的那双眼睛乌黑发亮,凌厉异常,是双降妖伏魔的少将军的眼睛。
……告辞。
我虽不是妖魔,心头也唬得颤了一下,闭紧嘴巴将不合时宜的话吞下去,往后退了退给少年腾出起身的空间。
少年打了个呵欠,揉搓着脸颊问我:“现在是什么时辰?”
什么什么时辰。天界哪来的什么时辰,凡间什么时辰我哪知道。
“…………”沉默像洪水在蔓延。
“元帅!”一个人高马大穿着铠甲的天兵跑了进来朝少年行礼,许是少年的亲兵——管他是谁,总之是搭救我于尴尬恐惧症之间的恩人。
天兵把我当成空气,径直对少年道:“元帅,下界有一黄虎精率群妖祸害一方,玉帝下旨让您领兵围剿。”
“……”
“知道了,马上去。”
我猜省略号应该翻译成“我不想上班”。
没事的,我懂,我师父那么个石头脑袋加班几百年都头疼,何况少年。
少年先打发了天兵,然后开始翻箱倒柜试图找一身衣服,好换换身上睡出来的一身咸菜干。
术业有专精,他这么个为了打仗而生的神将严重偏科,弹指一挥一键换衣的技能摸都没摸过。
我也不会。
嗯,所以我只好从隔壁找出前两天洗过收纳起来的干净衣衫默默地递给他,顺便指指脑袋,提醒他头上那两个鬏早就睡散架了。
能不笑场,我和方才那位天兵都挺了不起的,也是这位主名声太凶。
少年飞快地换了衣服随便把头发一扎,检查了一下法宝带齐便出了屋子,经过我直奔府门去了。
我知道这神将不是个会说谢的性子,公务也耽搁不得,天界和凡间有时差,多在天上耽搁一秒鬼晓得地上的妖怪跑哪儿去了。
屋主人走得干脆,徒留打零工的我在院里回想。
长得好就是占便宜啊,加班之后睡得昏天黑地爬起来又要加班,穿得简陋都一身俊秀英姿。
可惜了。
我摸了摸干涩的喉咙,嘴里漫起一股子血腥味的错觉,实在是欣赏不来仇人的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