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无言的,对面的人什么也没有说,包括面对这突如其来同样毫无缘由的哭泣。
胸腔的震动渐渐和缓,她擦干眼泪,低着头问,“三堂叔,你不说我吗?”
“嗯。”
“三堂叔,你也不问为什么吗?”
“嗯。”
宋瑜没再说话,她觉得自己要是再开口恐怕声音里那点儿哭腔藏也藏不住了。
她不说,另一个人也没有说话。
等到她情绪彻底稳定下来,再抬头时除了面上的赧然就又是干干净净的了。
“阿瑜让三堂叔见笑了。”
“用膳吗?”宋让不予置评。
这句话是这事要翻篇的意思了。宋瑜有些惊讶,她去看她三堂叔的面色,却一无所获——那张谪仙面容上风轻云淡。
“用膳吗?”见她不答话,宋让又问了一遍。
“用。”她这才反应过来,轻轻眨了眨眼。
食不言。
两人安安静静用完了一顿膳,宋瑜起先略有忐忑,但是西月楼的饭菜果真不错,她慢慢放松了。
她觉得很舒适,她三堂叔人真是顶顶的好。
一直到她推门要走人了,背后才传来不疾不徐的话语,“做事情前好好想想,别把自己赔上了。”
宋瑜顿了顿,没回头,轻轻嗯了声。
*
手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宋瑜心想十有八九是因为过肩摔那个动作。
她重新上了药,用的还是她三堂叔给她送来的那瓶。
她在家里一直等到了晚上也没等来她爹娘的训斥,才是真真切切意识到白日的事情已经翻了篇,而且四皇子居然也没来找麻烦,她不用怎么思考也知道肯定是她三堂叔给她扫了尾。
她闭上眼,控制住自己没去挠有些发痒的手,心神出乎意料的没有分给白日偶然遇见的谢长廷身上,而是全都到了她三堂叔身上。
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像她三堂叔一样从容不迫呢?
若是她三堂叔,收拾起谢长廷,处理起这些事情,定是游刃有余吧。
纤长的眼睫慢慢下垂,无尽的困意涌进全身。
一个梦境渐渐成型。
清光朗朗,是祖父的忌日,一家人都要去山上的寺庙点灯。
宋瑜的衣裳临到穿了才发现破了个口子,宋清薇二话不说就要替她给补了,她不好意思驳宋清薇的面子,于是便让她爹娘先走,而她最后才独自和婢女侍卫乘车出发追赶。
路上,她们运气实在不好遇见了盗匪,负责守卫马车的侍卫不如盗匪人多,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马车里的婢女缩成了一团,宋瑜手无寸铁,只能眼干着急。
就是这个时候,谢长廷持剑出现了,犹如天降直接打退了盗匪,一直撑到了她爹娘发现不对派人过来查看的时候。
这是她第一次和谢长廷见面,谢长廷是她的救命恩人。
宋瑜看着梦里的自己朝着谢长廷道谢的样子格外得难受,她像是完全代进了梦里宋瑜的视角,知道她对这个男人很是感激,觉得他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
宋瑜想伸手去扇面前这个虚情假意衣冠禽兽一巴掌,但是实际上她只能冲着他笑。
这种无力感深深传来,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梦境的色彩迅速褪去,定格在谢长廷看似温润实则满眼算计的笑里。
宋瑜睁开眼,她醒了。
她五指捏在一起,紧紧的,反复确认自己的身体还受自己控制。
她松开咬得快没血色的唇,披着外衫坐起来靠在床头仔细思量。
这个梦与以往不同,它是一个完整清晰的预知梦,现在祖父的忌日在两日后。
宋瑜细细的想,若是她真的没有做过凤凰台被烧毁的梦,没有恨得那样刻骨铭心,恐怕是真的看不出从她遇见谢长廷开始就是一个阴谋!
她的衣裳向来都交由婢女妥善保存,怎么可能在要出行的时候才发现破了口子?
而她们走的地方更是靠近官道,寻常盗匪怎么可能这么嚣张?
谢长廷又为什么出现的那么恰到好处?
处处都是巧合。
世界没有过多的的巧合,原来从那时候起她就着了别人的道。
手背上的淡青血管若隐若现,宋瑜抿紧了唇,不是要设计她吗?这次她倒要看看谢长廷要如何做。
祖父的忌日很快如约而至,宋瑜早早起来先去敲了她三堂叔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