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无怨言。陛下是君,罪臣是臣。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
曹叡放下手中奏章,有些意外,“你不怪朕?”
“本来就是臣一时冲动,失手打了毛督尉,有错在先,陛下治臣之罪,原是理所当然。即使让臣死,臣亦无话可说。”
曹叡轻笑一声,起身慢慢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所以,你也后悔当日冲动了?”
毌丘俭挺着脊背,目视前方,“臣不后悔。”
“此话怎讲?”
“罪臣虽愚钝,却自小受家父教诲,大丈夫为人处世,当以忠义为本。为朋友两肋插刀,是为义遵陛下之言,是为忠。忠义尽到,死而无憾,臣无怨,亦无悔。”
曹叡听后,顿时有些思潮澎湃,他抚掌沉思,毌丘俭是条好汉,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纵然自己和族弟夏侯玄有些个人恩怨,也不该牵扯他进来当牺牲品。
“好一个忠义尽到,死而无憾!”
明帝亲自动手给他松绑,而后一振衣袖,转身大步流星重新坐回桌案后,朗声道,“毌丘俭听旨!”
身后的内侍拿出明帝事先拟好的圣旨,念道,“毌丘俭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公然行凶伤人,罪无可恕。但天有好生之德,姑念其有悔改之意,特令戴罪立功,即日起,擢为荆州刺史,赴任荆州。”
“陛下?”毌丘俭抬起头,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内侍在旁笑道,“毌大人,接旨吧。”
毌丘俭如做梦一般伸手接旨,跪地叩首,“臣谢陛下不杀之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曹叡哈哈一笑,“先前让卿受委屈了。以后,望卿为我大魏尽忠效力,守好荆州。”
……
廷尉重囚毌丘俭揣着圣旨从嘉福殿出来,摇身一变成了荆州刺史。谁都觉得不可思议。
原本,毌丘俭进了廷尉府之后,连遗书都写好了。结果,事先毫无征兆地又被放了出来,不仅没追究他什么,还升任了荆州刺史。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死里逃生劫后余生,毌丘俭临去荆州之前,好友夏侯玄在府中设宴,为其饯行。
司马师和夏侯徽夫妇,司马昭、李丰、许允、文钦等人都来了。
“毌大哥,你是出息了!兄弟真为你高兴,以后可要罩着点儿兄弟啊!”毌丘俭的官职如今是他们这些人中最高的,文钦高高兴兴地过来敬酒。
毌丘俭大咧咧地拍着他的肩,“放心,那是当然,不过,你可得记得好好练功夫,不迟早用得上……”
他和文钦、许允、李丰、司马昭都一一干了杯,又转向夏侯玄道,“以后,兄弟就要远驻荆州了,你多保重。”经过这件生死之事,即使他再心无城府,也多少觉出陛下曹叡对夏侯玄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夏侯玄望着他,唇角微扬,并无多言,和他碰了碰杯,两人皆是一饮而尽。
毌丘俭有些喝高了,最后才又举着杯到晃司马师面前,“子元,你可要好好待我妹子,一辈子都要待她好!听到没有?她要有什么事儿,我头一个跟你没完……”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毌丘俭年少时喜欢过夏侯徽。
但是在知晓佳人已然心有所属后,他也干净利落地选择了坦荡退出,与司马师各自喝了一整壶仙子笑,将她托付于人,从此视夏侯徽如同亲妹。
几年过去,夏侯徽已经嫁为人妇身为人母,身形比少女时期稍稍丰润了一点,脸上漾着幸福的笑。她站在司马师身旁,话是对着毌丘俭说的,一双眼睛却是含笑望着丈夫,“毌大哥放心吧,子元待我极好呢,我们夫妇敬你一杯……”
“还有,毌大哥若愿意,让小女如兰认您作义父吧。”
“此话当真?!”
“当然啊,小女才满月就有您这么英雄气概的义父,肯定很开心呢……”夏侯徽笑道。
这是毌丘俭最后一次见到夏侯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