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三年,正月初一,洛阳大雪纷飞。
魏国皇宫,紧闭的嘉福殿大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
暖帘掀起,一个穿着绛红官服的身影快步而出。
“人到了么?”他焦急地朝外张望了一番,问侍立在殿外的黄门内侍道。
“禀大人,刚至宫门外……”
“快快快宣!……”
几于同时,一辆城中罕见的追锋车在洛阳大街上疾驰!一路碾冰踏雪,长驱直入,径直停在皇宫外。
三天三夜,途中连换数匹快马,直至从车上下来,来不及喘口气,跪在殿外侯旨,司马懿心中犹在七上八下。
一个月前,他尚在辽东。平定辽东公孙渊后,朝廷传令他率部西行,至关中驻守。五日前,当他行至半途时,忽而又收到圣旨,紧急传诏,令其火速回京!
三日之间,接连五道诏书,促其回京。
司马懿疑窦骤生,第一反应是其中必然有诈!
这段时日,朝野内外传言纷纷。
听闻陛下近日病重,莫非,是下定决心欲在临死之前下手,除掉他司马懿?毕竟以前,曹家几代都对他防备甚严,陛下曹叡也是对他动过杀心的。
况且,先前一直传闻燕王曹宇将接任辅国大将军,领衔辅政。怎么忽而又改成他和曹爽二人了?
不对,不对……其中必有蹊跷!
这趟回去,只怕是凶多吉少。轻则卸兵权,重则掉脑袋……
司马懿本就疑心甚重,事事谨慎小心。赴京前,连夜给在京中的长子司马师去了封紧急密函,对万一可能情形甚至身后事都作了安排,这才匆匆动身赶往洛阳。
种种疑虑,直至他在殿外见到中书监刘放、中书令孙资几人时,才稍感放心。刘、孙二人身处朝政中枢多年,素日与他有些旧交情,想来不会有诈。
一名老太监打着布伞在前引着,几人踩着厚厚一层雪,伴着“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弓腰进入嘉福殿。
外面冰天雪地,殿内却是另一番光景。里面弥漫着一股浓郁的中药味道,殿角生着几个炭炉,暖意熏人。
虽是白日,却静悄悄的,值守的宫女和内侍连行走都揣着十二分小心,轻手轻脚,不带一丝声响。
明帝曹叡已昏迷半日,先前饮了两口参片汤,起了点精神,靠着龙凤软枕,竟能勉强坐起,似是回光返照。
武卫将军曹爽在龙榻旁垂手侍立。
其他人退出,殿内只留了曹爽、司马懿二人。
“二位卿……平身吧。”
明帝望着眼前跪伏于地的两人一眼,心事重重。
辅政大臣人选,悬了半月,终于勉强敲定。今日是首次宣诏进宫。
明帝原本最属意燕王曹宇,欲以他为辅国大将军,与领军将军夏侯献、武卫将军曹爽、屯骑校尉曹肇、骁骑将军秦朗等五位皇室宗亲一起,共同辅政。不曾想,燕王坚辞不受,大大扰乱了最初计划。
而且,曹叡身旁近臣刘放、孙资对于另几位辅臣人选颇多微辞,几次进言,说什么夏侯献、曹肇等人能力不足以担任辅臣,不知究竟是同那几位有过节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在传诏时推三阻四。
后来,宫里甚至传出了夏侯献、曹肇等宗亲在曹叡病重期间,同后宫妃嫔才人嬉戏甚欢,关系不清不楚的传闻。
敢给天子戴绿帽,你们胆子不小,朕还没死呢!曹叡一怒之下,下旨将那几位宗亲统统革职,贬出京了。
辅臣名单筛选了几轮,改来改去,一直没有太满意的结果。
明帝心知自己已是命悬一线,时日无几,不能再拖了。最终只保留了众人都无甚异议的老好人曹爽。又听了刘放之言,犹豫再三,方在名单上添了他力荐的司马懿。
明帝以前一直嫌司马懿狡诈善变,过于阴狠,令人琢磨不透,不能放心使用。
刘放却一直在旁力劝,说是海内未定,边境未稳,曹爽虽宽厚有余,可惜资历经验不足,不足以拒敌。须老将司马懿辅佐,方能保得江山无虞。
明帝力倦神疲,头昏脑眩之际,又想了想,觉的刘放之言似乎也不无道理。
他这短短一生,唯一的亲子早夭,只能让年仅七岁的养子曹芳继承大统。考虑到以后少主幼弱,外臣强悍,危机暗伏,惟有冒险走此一步险棋。
对先前贬出京的几位宗亲,他事后想想,心中亦有些悔意,想是一时误信传言了……但是毕竟君无戏言,这些留待日后再说吧。
只是,这一番折腾,已与曹叡最初设想的辅臣名单大相径庭。结果虽不甚满意,奈何时日不等人,眼下也只得暂且如此。
至于曹魏江山何去何从,只能看造化了。
“两位爱卿,靠朕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