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英的话在他这里,站不住脚。
那便是有别的原因不能教自己看了。
裴旻脸上依旧挂着笑,朱红的朝服衬得他如玉般清朗,对着林淮英道:“既然如此,那裴某便不打扰将军了。”
这便是要走的意思。
桌上的茶还未放凉,裴旻连碰都不曾碰一下,只是搂进了越奚,林淮英见状,今日叫他来的真正目的还未言明,自然是不能放他走。
“日头还早。”林淮英说,“相爷在营中用过晚饭再走也不迟,若是怕回去路上无灯,我教人送相爷回去便是。”
裴旻冷下脸来,说:“将军何意?”
再强留便是要翻脸了。
“裴卿莫要为难淮英。”宁安帝推门而入,他换了常服,打扮成东都里富商的模样,双手背在身后,说,“是朕的注意。”
越奚眼前一亮,父皇!
裴旻将越奚放下,同林淮英一齐跪下朝宁安帝行了礼。
“起来罢。”宁安帝坐上了主位,越奚正乖乖站在桌案上看着他,琉璃珠子般的眼睛里含着水,他被看得心里一软,伸手抚弄了越奚的下巴,“裴卿当真爱惜这猫,朕还不曾问过,可给他取了名?”
来自父亲的安抚让越奚心里酸软成一片,他许久不曾感受过宁安帝的关心了。他用脸颊蹭着宁安帝的手指,软软喵了一声,只是他心里还梗着林贵人的事,只蹭了几下,便又溜下桌去,钻进了裴旻怀里。
裴旻小心接过扑来的猫仔,回了宁安帝的话:“回陛下,这猫唤作小爪。”
宁安帝一愣,想起了自己的小爪。
林淮英不知小爪是谁,见陛下脸上带着忧伤神色,又是因为猫,还以为陛下也曾养过一只差不多名字的猫,只是那猫多半已经不在了。
“臣是在殿下墓前捡到的他。”裴旻说,“觉着是缘分,故而斗胆,取了这个名字。”
“罢了罢了,知你一心对奚儿,朕替奚儿感到高兴。”宁安帝不愿在此事上多停留,停留只会让他更加思念失去的挚爱和最疼的孩子,说,“朕瞒着你将你找到这儿来,是有一份差事,想让你接。”
宁安帝严肃起来,屋内氛围立时肃穆。
“裴卿上回同朕说起丛云岭一事,三年前奚儿坠崖里,遂丹插了一手。”宁安帝说,“今年北原大雪,他们却迟迟无动静,何乘元是个纸上谈兵的将领,军职上又大过杨茂,朕怕遂丹早已行动起来,但何乘元并未发现,徒生祸端。”
“茂叔向来谨慎,同遂丹交手多年,还不至于会错过他们的动静。”裴旻道,“陛下若是担心,可让陈执去一趟北原,刺探一下情况。”
“三年前奇邪便能带着人到丛云岭,朕担心他们寻到了别的来路。”宁安帝说,“比如朕的两个儿子。”
裴旻和林淮英相视一眼,谁也没开口接话。
宁安帝说:“丛云岭一事,裴卿查了三年才找到了遂丹的踪迹,可见他们埋得多深,若说在东都无人相助,朕不信,朕也不信裴卿同淮英会信,能只手通天瞒过你们的眼睛安排遂丹入关,朕思来想去,除开朕的两个儿子,实在找不出第三人来。”
说到此处,宁安帝看向裴旻:“当然,若是裴国公疏漏,向他们敞开了北原关,那自然又是另一回事。”
裴旻心中一凛,跪下磕头:“家父——”
“朕晓得,裴卿对奚儿一片赤诚真心,朕自是信得过你。”
越奚拽紧了自己的小拳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父皇。
他记忆中的宁安帝总是对他慈爱有加,不是没有当着他和母妃的面抱怨过朝臣、指责过朝臣,但从未像这样,他觉得父皇给裴旻拴了一条狗链,而那条狗链,正是自己。
林淮英也觉得这话不妥,开口唤了陛下想替裴旻和国公说话,但宁安帝朝他压了手,教他闭嘴。
“朕要淮英去北原。”宁安帝道,“越山,燕王也好,安王也罢,朕要你掌御剑,替朕杀了大宁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