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玉郎听霍千钧讲述了一个“传奇”故事后对这位的“兄弟情”上升到了顶峰,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感慨地长叹一声。
“九郎啊我以前觉得你是因为跟着小方探花一起长大,才会对瓦子里的姐妹们无情,现在才知道你那不是无情你只是傻而已啊!”
“找死啊!”霍千钧冲他挥舞了一下拳头,恶狠狠地说道:“小爷现在可是能一拳一个人头你要不要来试试?”
“实话不让说吗?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章玉郎笑笑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当初你不就是因为喜欢听我说话才跑去我那镇场子的吗?”
“去!一边去谁喜欢听你说那些浑话了!我……我就是不想见那些混蛋欺负人而已。难得有个看着长得顺眼的……”
打死也不会说,那时候他正跟方靖远闹矛盾,看到瓦舍里有人盯上了这个刚出来卖艺的官奴时只觉得长得这么好的孩子不该被那些人糟蹋了所以才会主动出面罩着他。
霍千钧不会说出自己颜狗的真相却还是有些感慨地说道:“不过你小时好看如今是越长越……算了反正你也考中了进士听说还在陆工部手下做事?真稀罕啊,我还以为你会去御史台呢,嘴炮不用了?真是浪费天赋啊!”
章玉郎却是沉默了一下方才说道:“我只是觉得国难当头,与其说什么,不如踏踏实实做点事。我虽然不能跟你们一起上阵战斗杀敌,但能够记录下你们的战斗,还有那些为国牺牲的将士和百姓们,远胜过在御史台整日里挖空心思去找事的好。更何况,跟陆工部不光是在朝闻报做事,我还帮忙盯着将作监和军械厂的进度,要不然,你以为在那么些人瞪着眼盯着的时候,你们还能分到那么多军资么?”
“原来如此……”霍千钧摸摸自己身上的铠甲,有些心虚地说道:“那我是不是该谢你才对?”
章玉郎摇摇头,说道:“是我要谢你,不光是我,所有在后方的人,都要谢谢你……不,你们。九郎,江北四州被占时,我们都以为金兵这次会打过江来,甚至有很多人还怪你们惹怒了金人,想要答应金国的要求,拿方使君的人头去向金国皇帝请罪求和。多亏你们及时反杀回去,还夺回了开封。”
“你们夺回开封的消息传回来时,很多人都不敢相信。可更多人想去支援你们,因为你们能夺回开封,就等于给那些投降派一个巴掌,告诉天下人,我们大宋的英雄,一样能战胜金兵,在他们最得意的时候,砍下他们的人头。”
霍千钧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说道:“其实我们一开始也没想到,只是阿璃说了,若是不杀了仆射忠义,我们先前的所有努力都会前功尽弃,所以就算死也得去试一试。结果……是我们运气好,不光杀了他,还夺回了开封。要不是开封的百姓和那些一直坚守在这的老兵,我们也未必能守得住开封啊!你回头跟陈叔他们聊聊,他那些义子,个个都是好汉,能活下来的,都不容易啊!”
章玉郎看着他忍不住笑了,从第一次见到这个临安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小霸王时,他就觉得这人并非像传闻中那么不堪,霸道野蛮风流好斗的名声下,本质其实是个头脑简单还有点叛逆的少年,随着他和方靖远和好,参加武举从军之后,每次再见,都会给他完全不同的感觉。
只是,现在看来,还是个傻乎乎的家伙啊!
“你别光说他们,你刚才跟我说的事,除了我之外,还有谁知道?”
“啊?”霍千钧一怔,眼神闪烁了一下,“元泽和阿璃……就算我没明说,他们也应该知道。其他人,都以为她真的牺牲殉国了,并不知道她还活着。”
“那就好。”章玉郎叹了口气,说道:“以后记住,她的事,就算是我,甚至是兰娘和你家人,尤其是你家人,都不能说。除了死人,没与活人能真正永远保守一个秘密,就连我,其实都不应该知道这件事的。”
霍千钧被他说得一噎,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颓丧下来,低头时,正好看到自己身上的铠甲,他平时没有全副武装,也只穿了个胸甲,谁也不知道,他胸前的护心镜里,还藏着那封帛书,似乎只要带着它,就能记住,她还活着,在另一个地方一直关注着他,默默地帮着他,就让他能有更多的力量继续战斗下去。
终有一日,彻底终结了这场战争,她才能从那里解脱吧?
章玉郎见他神思不属的模样,显然并未将他的话听进去,只得继续说道:“你也说了,她如今的身份与先前有别,今日若不是我……若被其他人知晓,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就算是你的家人,若是知道这件事,无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霍家,都容不得她的存在,明白吗?”
“不……不会的!”霍千钧如同被当头浇了一桶冰水,浑身发冷,他原本是看到故友至交,憋在心里许久的话总算找到个可以倾吐的对象,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冷酷无情”地说根本不想知道这件事,因为这个秘密,不光关系到他,还关系到整个霍家。
若是其他霍家人知道小小还活着,知道她现在的身份,会怎样?
霍千钧不愿去想,可章玉郎还是毫不留情地揭开了他内心最恐惧的事。
“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她的身份,那你和霍家,都会面临灭顶之灾,就算方使君也保不住你。九郎,既然方使君都已经报了她战死殉国,那么对霍家和你来说,她就已经牺牲了,不可能再活着回来。除非你想让自己和霍家,都背上叛国通敌的罪名,你莫要忘了,当年的岳元帅,还有我家,都只是莫须有的罪名,就已经落到那种地步,难道你还想让自己家人,也遭受这样的事吗?”
霍千钧低下头去,无力地摇了摇。
这样没精打采的霍九郎,让章玉郎看了也有几分不忍,但还是不能不硬着心肠给他一点教训,免得他一不小心在其他人面前说漏了嘴,别人可未必像他这样会维护他保护他,一旦传出去,那今日百姓心目中的战神化身,抗金的英雄,明日就会成为被人唾弃和憎恶的叛徒。
“九郎,你要想清楚了,她既然肯做到这一步,也是不想你和霍家出事。你莫要大意,反而辜负了她的心意啊!”
“是啊……若不是为了我和霍家,她也不必离开。”霍千钧苦笑一声,他又何尝不懂,只是关心则乱,总以为若能平息两国之间的战火,收复了大宋故土,就可以放下这里的一切,也可以将她从漠北苦寒之地接回来。她从小受了那么多的苦,当初被老爹收为义女时,她欢喜的眼神至今在他的脑海中,哪怕在霍家曾被族人鄙视和排挤,她依然那么喜欢霍家。
可如今她还在那等荒僻之地受苦,他却不能为她做任何事。方靖远先前提醒过他不可说给任何人,可他今日见到章玉郎一时忘形说了出来,还好章玉郎并非忘恩负义的小人,否则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和霍家万劫不复,甚至还会连累到远在漠北的她。
怪不得章玉郎会说他傻,傻得不知道轻重,更不知自己心里潜藏的那点念想,根本是痴心妄想。
就连霍小小在被徒单习烈派人找上门后都知道,她的身份一旦泄露,便会连累到他和霍家,才会毅然离开,这一去就是永远不可能回来的事,他竟然还在做梦。
“九郎!九郎!”章玉郎见他神色变幻,最后面色惨白一片,也不由吓了一跳,伸手拉了他一把,却见他疲惫之极地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知道错了,可我……我得问问元泽,他比我聪明,他一定有更好的办法……”
章玉郎:“……”
虽然也承认方靖远的确比自己聪明,可这会儿听着,怎么就那么不舒服。真有些想要锤爆这个笨蛋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都装着些没用的废料。
“你是不是忘了,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最要紧的是什么事?”
“什么事?”霍千钧茫然一瞬,看到他冷冷的眼神,忽地一省,“是战事!我们还要收复中原,打到燕京去!”
“呵呵,原来你还记得啊!”还不算无药可救。
章玉郎“我们眼下是来劳军,就是希望你们能一鼓作气,收复中原,这次官家也说了,北伐之事,都寄望于你们,只要战胜,一切都好说。若是你再这般三心二意,战败身死,那什么都不用想了。”
“我知道!”霍千钧颓败的眼神忽地亮了起来,仿佛一提到打仗,他就整个人都精神了,之前的战火将他整个人都磨砺成了一把刀,一杆枪,仿佛为了战斗而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焕发出最亮眼的光彩。
“这你放心,我带的兵,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这次绝不会再让金兵有隙可乘,不打到燕京拿下完颜雍的人头,誓不罢休!”
章玉郎见他振作起来,也跟着松了口气,千叮万嘱了一番,让他好生练兵之余,才告辞去采访陈开山等暗民,却不知霍千钧在他走后,拍着胸口的护心镜,却已暗暗定下了另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