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远洋没来得及细看手里的通讯器震动了几下。
低头看去,是曲小北发来的:快进来,陈教授点名了。
他看了眼楼下顾重阳已经坐进去了,于是只得返回教室。
学期都结束了陈教授还来这么一手。
曲小北压低声音道:“你过年在家吧,到时候一起出来玩。”
“玩不了。”师远洋也低声说“我接到了国防部实验室的二面通知可能寒假期间要过去打杂。”
曲小北瞪他道:“人家都大三才开始实习,你这大一就把工作给找了?”
师远洋无奈道:“你懂什么叫打杂吗,就是倒茶扫地清洗仪器,你觉得他们会让我碰操作台吗?说白了,就是清洁工回家过年了缺个免费劳动力。”
曲小北:“好吧,你也够惨的。对了你要带顾重阳回去过年吗听左棠说他好像不打算回去,那天在顾校长办公室闹得挺不愉快的。”
师远洋叹了口气:“他应该会来找我吧,到时候把404一起带着真不知道这个年要怎么鸡飞狗跳。”
“也是哦,而且你还要待在实验室。”曲小北想想就想笑。
师远洋拿手肘捅他:“你还笑。”
教学楼下面车里。
顾重阳望着窗外眉心轻轻蹙起。
后座和前排之间升起一道屏障。
宋权坐在他旁边,心情不错地拿着咖啡壶,往桌板上面的杯子里加注咖啡。
“怎么样,顾部长派你去农场的事,告诉你那个男朋友了吗?”他笑眯眯地倒了杯咖啡给顾重阳。
他口中的“农场”实则是顾枭囚禁控制拜恩人质的“奴隶营”。
在古星际奴隶时代结束后,奴隶法就已经被废除了。
顾枭为了让拜恩持续不断地给他供应武器,并在上供国防部总部的军火上动手脚,早在多年前就专门建立了这座关押拜恩人质的“奴隶营”。
对外,这片地区看起来是一片农场,和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区别。
顾重阳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盯着杯子里深色的液体出神。
宋权见状,也没有再问,顺手拿起了牛奶杯。
“要加奶吗?”
顾重阳摇了摇头。
宋权却没有放下牛奶杯,而是举起来放在他的咖啡上空,缓缓地、倒了几滴进去。
顾重阳抬起头来看他。
宋权笑了笑,说:“这点牛奶倒进去,这杯咖啡的颜色变了吗?”
顾重阳的视线落回到咖啡杯上。
区区几滴牛奶,根本无法改变咖啡原来的颜色。
宋权意味深长地说:“你试图接近黑暗、迷惑黑暗,就要做好被变成黑暗的准备。他这次派你去农场,可不是为了培养你养成菩萨心肠的。”
顾重阳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许久才开口道:“我不会变成他。”
“你不是任何人,只是你自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宋权的目光闪过一丝温情,“我只是提醒你,最好别动那些危险的念头,姐姐不希望看见他变成现在这样,更不希望你们父子相残。”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眼底波光粼粼,像是想起了阿宥。
顾重阳转过头:“这就是你不肯帮我的原因,舅舅?”
从上次摊牌到现在,他第一次叫出这个称呼。
宋权的身子颤了颤。
顾重阳说:“你怕我输,怕对不起妈妈让你照顾我的遗言。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任他摆布成为他的工具,那么”
他顿了顿,轻声道:“我会觉得生不如死。”
宋权的呼吸粗重起来,将视线投向他。
顾重阳却偏开头,没有再看他。
“不必担心我,也不必为我申请调令,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舅舅。”
“新年快乐。”
“重阳”
他施施然推开门下车,在听见那声呼喊后,心里已经有了底。
宋权隐姓埋名,不惜去整容,也要求得顾枭答应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就足以见得他对阿宥的不舍。
他押上了自己的大半辈子,只为亲眼看着侄子长大成人,满足阿宥最后的心愿。
那么在顾重阳说出这番话之后,他有什么理由不帮他呢。
昨天顾重阳在他的桌子看见了调令申请,只是还未签字。
他想,自己这个优柔寡断的舅舅,大概需要人推一把。
只要到了奴隶营,他就会真正知道,顾枭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重阳走下车,扯了扯嘴角,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
更棘手的问题还在后面,他要怎么向师远洋隐瞒自己这段时间的行踪,他家小朋友可不是好糊弄的。
教学楼那边传来一阵铃声,有人从里面飞奔出来最后一节课下课了。
顾重阳走到楼下的树荫边时,旁边的草丛动了动。
一粒小石子在无人的人行道上滚动,然后恰好停在了他脚边。
他停下脚步,不耐烦地说:“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跟着我,不要每次都搞得跟拍鬼片一样。”
404从草丛里钻出来,头上还顶着几片叶子,模样滑稽。
“是你让我离远点,别被他看见的。”它冷冷地说。
顾重阳的声音比它还冷:“后面跟着去,别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