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怎么一脸享受的样子?
微勾的唇角似乎还隐匿着得逞的意味。
卫姝自诩是个心思沉的人,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已经够多了,可就跟宋折韫这一会儿的相处,就让她总觉得自己老被算计。
脸已擦干净,帕子也已经重新收好,卫姝却没有走开。
低眸看着坐在凳上仰面的宋折韫,思量片刻后,突然抬指勾住了她的下巴。
背脊微曲,朝宋折韫凑去,又打量了一番,似乎想要看透这副动人的皮囊下藏的究竟是什么祸心。
于是良久才红唇轻启。
“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卫姝问道。
“………”宋折韫差点呛出声,却见卫姝一脸认真不似玩笑,颇有些慌乱地别过脸颊,“你想多了。”
然后又继续补道:“我是女子,你也是女子,我怎么可能会……不可能的,是你多想了。”
“哦。”
卫姝淡淡地应了声,放下手然后回到案板前,没有再说话。
室内突然一片静寂。
卫姝没有要再说话的意思,宋折韫脑子还一片混乱,更不知该如何打破僵局。
正巧这时,方才离开的丫鬟推开了门,解救了一屋满满当当的尴尬。
她检查了面团,颇有些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将锅里蒸的菜肴取了出来,装碟,放入托盘,又将揉好面团放进了另一个碗盆里,应是明日早食才用。
“好了,”丫鬟端起托盘,抬步先走出门,“你们也可以离开了。”
“走时将门关好,院里那劳什子畜生总是跑来偷吃。”
应是在说后院里的那几只狗。
宋折韫不由庆幸,就说那丫鬟对她胡诌的谎言为何没起疑心,看来厨房果真一直在丢东西,也算是瞎猫逮了死耗子,误打误撞上了。
待那丫鬟先踏出屋门,宋折韫卫姝二人这才跟着出去,合住门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在门口候了会儿。
她们移至窗口,凭着窗缝的空隙往里看去。
走时厨房里最明的烛火熄掉了,可还留了一盏小的。光线虽然不好,但也能看见里面的情状。
她们等了没多久,果真从里屋里就溜出来了一个人,穿着丫鬟衣裳,人瘦弱得很,几乎皮包骨,能见到她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
一出来就先揭开了锅盖,可惜里面剩的东西不多,只有几块干瘪的馍。
她倒也不嫌,直接大口大口塞到嘴里。
看来不是狗在偷吃,而是活得连狗都不如的人。
卫姝倒也不稀奇。
因为这里面的人她认识,正是旋香。
那个饱受其他丫鬟欺负,收下自己从宋折韫那取的匕首的人,那个决心要在明日夜里大干一番的人。
吃饱点好。
杀人毕竟是个体力活。
“有人来了。”宋折韫突然用气声说道:“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她,免得被逮到了。”
卫姝朝回廊看去。
好巧不巧,来的正是上回欺负旋香的尖脸丫鬟一行人。
这倒是难到她了。
明天夜里,卫姝需要混乱,包括她寻到旋香,交给她匕首,教唆她复仇,这都是为了制造混乱。
明日院里越乱,则越有利。
可要下定决心去杀一个人,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不是件容易事。
需恨意足够,需怒火冲破理智。
卫姝并不确定旋香的决心。
但这是一个机会。
可以增强恨意,可以成为彻底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卫姝准备摇头,打算说“不必”时,宋折韫已经自己拿了主意。
直接清嗓子式地咳了几声,撑着腰一脸不痛快,“咳咳咳,哎呀呀,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身体总有点不舒服。”
话音刚落,就见旋香身子猛然一僵,然后飞快地缩回了里屋里,瞬间再无踪迹,如一只受了惊吓的老鼠,仓促而悲戚。
见此,宋折韫欣慰地点了点头,日行一善,今天她总算做了件好事。
卫姝脸色变了变:“………”
“大概是得了爱管闲事的病。”
话毕就抬步走了。
宋折韫懵在原地,有点摸不着头脑,随即小跑着跟上去,“你什么意思啊!”
按照之前约定的,做完晚食,卫姝便送宋折韫回去了。
往墙上飞的时候,卫姝没有像以前那样揽着宋折韫的腰,只是用一只手扣着她的胳膊,没有旁的过多接触。
毕竟宋折韫在厨房里也说的很清楚了。
她对女子并无兴趣,对她卫姝更无半分可能。
其实宋折韫也感受到了这分有意的疏离。
说不出什么感受,只是觉得心里有点堵。以至于回去后躺在床上大半宿都没睡着。
深夜月亮很亮,清凉的月光透过窗户爬入屋内,洒进了一片朦胧微黄。
就着月光,宋折韫偏头看了眼桌上的花瓶。
里面是她今日差丫鬟摘的花。
正是那寓意为“诱惑,相守”的美人樱。
花被采来半日,到了夜里已经有枯萎的迹象。
宋折韫叹了口气,抬手拂到自己锁骨处,攥住了项链上那颗微凉的红珠。
*
翌日清晨。
宋折韫感觉自己还没怎么睡就被吵醒了。
“这位公子,您这样不好,男女有别,还请宴席上再与我家小姐相见!”绿里的语气带了些情绪,似乎也有点恼怒。
“别什么别,她不就是赖床还没起嘛!”
随后便响起了一阵“啪啪”的拍门声,雷鸣般炸裂,那人还有些气急败坏,“宋折韫你赶紧起来,本公子有正事找你。”
他娘的。
这番夺命连环催彻底激起了宋折韫的起床气,没好气地吼道:“嵇岑之你最好给我滚得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