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手,握是不握?
顶着身后如同钩子的两道目光,季无邪深吸一口气。
握住、发力、迈步、上车。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然后火速收回手。
这辈子季无邪动作都没这么利索过。
饶是如此,那股莫名的触电感还是让他十分在意。
车厢内果然宽敞舒适,中设一紫檀木几,四散着五六个织锦蒲团坐垫,季无邪一秒都没犹豫,麻溜儿地跑去了离大师兄物理距离最远的蒲团上坐下。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袭在他眼角余光处燃烧的红衣又向他靠近了一些。
季无邪:……
他这要是再往旁边退,可就太过分了。只好就这样与大师兄并排坐着,中隔一个蒲团。
剩下二人上车,许是察觉到了他与大师兄之间的奇特气场,脸色都颇复杂。
尤其延芸,投来仿佛分析的目光,实在太冷静且不容抵抗,让季无邪平白生出种被精密仪器扫射的错觉。
没想到她下一秒开口,说的却是:“我去驾车。”
脸色淡定,语气果决。
季无邪怔了怔,随即起身道:“这怎么行?我去吧,怎好让师姐做这粗活。”
比起全程闷在这车厢里被溯玉若有似无地钉眼刀,他宁可去车厢外透透气。
延芸却摇头:“季师弟有所不知,我青阳殿研习’器灵’,这柄法宝玉剑材质特殊,蕴潮汐之能,我去驱车,只需摧动,它就能自然驱动马匹,控制方向。季师弟灵息尚浅,帮不了我什么,还是好好在车中养精蓄锐吧。”
说着提了提手中玉石剑,通体碧绿,剑首有道特殊的印记,玉质中绽放着极其纯净绚烂的蔚蓝,仿佛天星陨落被封印了进去,一看便知又是一件灵息充沛的法宝。
季无邪这才被提醒,一则他修为低微,二则不辨方向,只好作罢。
大师兄颔首,向延芸道:“师妹有心了,若是累了便进来歇息,我亦可驱动符灵驾车。”
延芸正要撩帘子出去,闻言回首微微一笑:“不必,统共三五个时辰的车程罢了,大师兄还是将那东西好好收着吧。”清丽身影随着话落同时掩藏在锦帘以后。
车轴与轮輮转动的声音响起,可车厢中仍寂静一片。
余光去瞥,大师兄倒是一派宁然安适,这位高岭之花素喜独处,也不爱与人打交道,一副幽娴僻静的性子,大约根本察觉不到另外两个人已经快憋死的心情。
季无邪固然尴尬,可心中自有纠结:越是如此,他越不想挑起话头。
终于,还是溯玉比他更快破功。
溯玉看向凤煊,殷切道:“前些天玄冥殿另外几个弟子铩羽而归时,还颇为丧气,说恐怕小半月内这案子是没法解决的了。没料到大师兄如此记挂此事……我们这一去,定能水落石出。”
大师兄静静调息,片刻才回答:“并非是我记挂,是季师弟始终在意此事。我念在他武艺不深,顺势下山确保他此行周全罢了。”
这话他说得平静无波,但众人无不愕然。就连帘外的延芸也惊到了,疾驰中的马车微微一簸。
季无邪稳住表情,掺进几声干笑:“哈哈哈,大师兄向来宅心仁厚,关爱同修一如手足,又何止是我,各位师兄弟都在大师兄照拂之下,这般君子风仪,真是本门之幸啊……哈哈哈……”
强行商业吹嘘一波救场!
比起他满脸勉强,溯玉那表情就可谓是阴云蔽日还要强装明媚了。
“季师弟说得不错,大师兄体恤同门,乃吾辈幸事。”
溯玉盯着他,嘴角的弧度不高不低,展露出一个微笑,标准,却极不真实。
“有大师兄做楷模,吾等自然也该效仿。季师弟,前些日子同你有些口头上的龃龉,我反省过,都是我太过心急,为了赤珠城一事夙夜难寐,以致稍稍失了分寸,还望你深明大义,莫要计较。此次前去除秽驱妖,我们该当勠力同心才是,你说,是么?”
说罢,还真诚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