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旋转餐厅。城市灯火在脚下流转，车水马龙里穿梭着平常人的苦乐爱恨，透明的观景台和数十米的距离，隔绝出两个世界。

乐手琴音悠扬，空气中飘着不可名状的甜香，硬要说的话就像是来自遥远热带的瓜果被短暂冰镇过之后凉丝丝的沁爽，柔和而有确切。餐厅空荡荡，面容姣好的侍者立在不起眼出察言观色，知情识趣地给今晚唯二的客人流出安心说话的空间。

颜总出手阔绰，为姜清越包下了整个餐厅。

小有名气之后，姜清越已经很少在公共场合就餐了，这家旋转餐厅在北城火了很多年，姜清越还一次都没来过。

“喜欢吗？”颜岚晃着杯中醇香的酒液，眼神在高脚杯后闪烁。

“喜欢。”

只要是姐姐，怎么都喜欢，姜清越在心里说。

颜岚淡笑，嘴角勾起醉人的弧度，她手腕轻转，杯中晶莹的酒液滑入唇齿间。

夜色撩人。

姜清越觉得自己脸上越发滚烫，她清透的底妆恐怕挡不住自己红透的脸，朦朦胧胧地透出来，欲说还休。

颜岚的眸色越发深沉。

她用同姜清越探讨后续营销走向的由头约姜清越出来，不过是个人尽皆知的幌子，若真要探合作，哪有越过公司和经纪人直接找上艺人的道理，她不过是想见见她，仅此而已。

“我想你应该明白，眼下网上关于你和尹小凡的......讨论，有一部分是我找人推起来的。”夜风这么温和，颜岚本不愿提及不相干的人物，但到底是此行的借口，她不能完全不理会。

而且，她对于姜清越的态度，有些许介意。

“在电影上映前进行些许预热，这在圈内是很常见的，你......”你没有当真吧？

颜岚有些问不出口，她不得不承认在看到姜清越和名字和别人并列在一起的时候，她嫉妒得发狂，虽然理智告诉自己绝对出不了岔子，但还是忍不住想从姜清越这里求一个心安。

据颜岚所知，姜清越入行以来从未和哪个人过从甚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没有。她不知道姜清越的取向，虽然心里隐隐有所期待。但如果姜清越果真如她所愿，那姜清越同剧本中取代了自己的尹小凡朝夕相处，会不会......会不会出现让她难以接受的变故。

又如果姜清越是个正常的、喜欢男人的正常女人，那也就意味着姜清越不会爱上尹小凡，也永远不会爱上自己。

杀伐果断的颜总，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瞻前顾后的心情了。

原本定下这个计划时，她想着一步一步徐徐图之，但现在她后悔了，她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当初为何敢如此笃定尹小凡能够完成自己交给她的使命？

她的姜清越明明那么优秀，那么耀眼，任何人爱上她都不足为奇。

“对尹小凡......你怎么看？”颜岚问。

“尹老师人很好，演技也好，和尹老师合作我学到了很多。”姜清越说得冠冕堂皇，就像新闻发言人一样礼貌而疏离。

这是属于她和姐姐的夜晚，姜清越不像让其他人的名字打扰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尹小凡或许不是什么恶人，相处了这么久了姜清越已经习惯了她柔弱表象下一颗玩世不恭的心，但让颜总屡屡提起，姜清越就不开心了。

姜清越不开心，她就要闹了！

“这段时间借着宣传，我和尹老师走得未免近了些，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造势，但尹老师似乎......”

姜清越欲言又止，好像有些为难。

“这也是您......星空娱乐的意思吗？”

尹小凡绝对是故意的，她的所作所为太过了，明明看向姜清越的眼神里心如止水，却还要硬装出一副深情不悔的模样，甚至在颜岚面前公然挑衅，她是要引起颜总的注意吗？

姐姐总是和善的，给人一种很好接近的错觉，也许就有人把姐姐无差别的关心当作了偏爱，甚至生出些可笑的心思，姐姐或许会纵容一时，但踩到了某个底线之后颜岚一定会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

姜清越已经很有经验了，难道尹小凡会成为颜岚的例外吗？

但凡事总怕有个万一，她说完这番话之后就小心翼翼地盯着颜岚的神色，看她微不可及地拧起了眉毛，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里。

“尹小凡纠缠你了？”颜岚问。

“没......没有。”姜清越垂下眼，让浓密的睫毛覆盖住神采。

“别担心。”颜岚轻声安慰道：“把她当作同事就好。”

姜清越垂着头，沉迷于自己脆弱拘谨的形象，于是她错过了颜岚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和微微勾起的唇角。

“不说她了。”颜岚情绪大好，“我们好久没见，该聊聊你了。”

颜岚和姜清越都清楚，所谓很久不见指的并非距离上次在片场相遇，而是两人阔别的那四年。四年前姜清越还在校园，那时的她和林灼灼一样年轻生涩，她躲在颜岚身后，一点一点努力地变好。

姜清越以为她们之间一切都那样完美，顺水推舟水到渠成，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因为内向，于是常常自省，她早就看明白了自己的心。

她花光了自己的奖学金，为颜岚买了个或许配得上她的戒指，素圈，里面刻着两人的名字。姜清越想要冲动一把，姐姐一直鼓励她勇敢，要把自己的野心展示给别人看，颜岚说这话的时候，是否知道姜清越最大的野心就是她颜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