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酒碗,走过去抬腿又是一脚,狠狠的踢在醉汉的胸口上,那醉汉居然被踹飞出去了几丈远。
醉汉的小厮们也喝了些酒,醉醺醺的。他们见主子被打,也叫骂着:“你什么东西,敢打我家公子,找死!”,纷纷摩拳擦掌的围了上来。
清欢莫名来了兴致,这些人虽然讨厌,但是又能看到大人出手了,倒也不错。
她上次见到他出刀,已知他功力深厚。这次见他三招五式便轻松解决了一群打手,愈发觉得自己眼光甚好。
嗯… 有他和武译在,可保陈府几十年平安无虞了。
清欢扫了一眼那群打手,方才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现在却一个个躺在地上哭爹喊娘,真是没劲。
不过说来也真是反常,不过是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她以为以言若白平日孤傲冷僻的性子,这些人平日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此刻他竟亲自出手,每人弄断了一只胳膊方才作罢。
心中不知道,这些伤在言若白眼里,不过尔尔。他那脏手敢搭到清欢身上,没剁碎了已经是很手下留情了。若不是他顾着一点大学士严奇和他父亲有些交情的份上,他真的挺想好好教教那醉汉做人的。
那醉汉见一帮小厮打手都被打的起不来,便大叫骂道:“你是什么人!有胆说出来!你打伤我这么多下人,老子定你好看!”
言若白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严侍郎的公子,你看清楚,今晚打你的,是我言素。日后你要寻仇,我随时恭候。”
那醉汉心口接连挨了两脚,摸着好似肋骨都断了一根,正气的恨不得把他们大卸八块,但听到言素这个名字后,那气焰立刻熄灭了不少。
醉汉低着头,嘀嘀咕咕道:“好你个言素,我看在你爹的面上今日我饶你一马。你走!”说罢,自己挣扎着站起来、连小厮们也不管,连跑带颠的跑了。
礼部侍郎的公子,看在言大人父亲的面子上,被吓成这样…
清欢眉头渐渐皱起,沉声问道:“大人,他说看在你爹的面上… 那你爹是…?”
言若白心下一紧,他无意欺瞒,本是打算方才便将此事告之于她的,可现在被这醉汉打断了,也无法解释,便只淡淡道:“家父…英国公言石。”
清欢脸色一沉,心里也慌乱了起来。这不会是她喝了酒,出现了幻听吧?
言石这个名字,可是比纪辰纲还要如雷贯耳。这…可是当朝首辅的名字。
清欢垂着眸子,淡淡道:“大人…不…小公爷…”
言若白皱皱眉:“什么?”
清欢闷声道:“小公爷,之前说让您入赘… 都是我年纪小胡乱说的,开玩笑的。您就当没听过,千万不要当真。也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恕我失言之罪。”
原来她是指这个… 言若白缓缓俯身凑近她耳畔,轻声问道:“若是我说… 我当真了呢?”
清欢也不知是喜是惊、是畏是怖。面前这位言大人,从前在她心里只是个外冷内热的五品千户而已,她只是看中了皮囊,想要拐回家去做个男宠头子。
可现在… 他的身份太惊人了。
堂堂内阁首辅之子,岂是她一个商贾人户能攀的上的?
夜色愈发浓了,街上的行人渐次散去,忽有一阵风起,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言若白见她面色越来越沉,想是被他的身份惊到了,又看下起了雨来,便柔声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府罢。”
清欢一反常态、淡淡的回绝道:“不必了,言大人明日也有公务,您请回吧。”
言若白蹙了蹙眉,不知如何开口。
空气仿佛凝固了,不过是一个身份而已,蓦地让两人的相处都变得尴尬了起来。
“二位客官,这雨眼看要下大了,我这有把伞,你们…”面摊摊主方才喝了清欢的酒,此刻见下了雨,便十分热心的送了把油纸伞来。
“你拿着。”言若白本是担心她淋了雨会受寒,却不想这话一说出口,竟似命令一般冷硬。
清欢沉着眸子,淡淡道:“今日是我拉小公爷出来喝酒的,小公爷若是淋了雨受了寒,那便是我的不是了。”
言若白蹙了蹙眉:“你不必唤我…”
清欢沉着眸子淡声打断道:“还是我送小公爷您回府罢。”
她话语间突如起来的疏离感让言若白心乱如麻。他动了动喉,想要解释自己不是有意瞒她,却不知如何开口,于是又将满腹的心事咽了下去,只淡淡道:“嗯。”
清欢抱起余下的一坛酒,静静地走进言若白的伞下,也不与他说话,只是这样安静地沿着街巷向前走。
街巷里的肥猫们三五成群的窝着假寐,时不时的偷瞄他们一眼。
又是一路无言。
到了言府门前,清欢缓缓停下脚步,用袖子轻轻拂了拂酒坛上的水珠,言若白伸出双手去接,清欢却越过他,直接交到了言府小厮的手上。
“我…”
“小公爷,我先回府了。”清欢别过脸不去看他,淡淡说了这句,转身便走。
天空中突然有一瞬变得闪白,紧接着传来轰隆巨响,一旁的小厮抱着酒坛抬头看了看天,忙低声催促道:“公子,要下大雨了,您快进去罢。”
清欢单手撑着伞,没有回头,一步一步缓缓向相反的方向去了,身影变得越来越远。
言如白皱着眉,一双手在袖中攥得越来越紧,少顷,又蓦地放开。
“唉。”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悄声跟了上去。
小厮见状忙提醒道:“公子,公子,您没带伞…”
她的身影愈发远了,言若白一心惦记着怕她再遇上那醉汉,哪里能顾及到这些。
后来雨越下越大,清欢独自撑着伞走在前面,一路上总觉得心里被那说不出的感觉压得分外沉闷,不过总算是平安到了陈府。
只是她不知道,那晚惊雷滚滚、大雨滂沱,有个人始终在暗里相护。
从城东到城西,跨越了半个金陵。
终究还是受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