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若白疾步从两旁列队的锦衣卫中穿过,跨过那书房门槛,只见一中年男子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小公爷,这位就是死者袁侍郎了。今早他家管事前来我大理寺报案,因着死者死法有异,故而下官又派人去六扇门请了武艺好的捕快前来。他…”少卿大人进了屋,便一股脑儿地将事情到全数说了出来。
言若白轻抬了抬手,方才那名穿百户衣着、名唤言秋风的锦衣卫又立刻上前,冷冷道:
“现下这里由锦衣卫接手,没有大理寺的事了,还请大人告之下属,将今日案发现场一切事宜全部忘记,不得外传。”
大理寺少卿张了张口,将心中的话吞了回去。他想不通为何锦衣卫要他们对此案封口,但…他更不敢开口询问,只得连连点头应着,带了自己的人撤了。
言若白向屋内略过了过眼,见死者身上只穿着一件被划的破破烂烂的青色家常布衣,脚上趿拉着一双黑色布鞋。
言若白下意识搓了搓手指,现下可是初春反寒,正夜间阴冷的时候,死者只穿着这少许衣物实在奇怪。
可环视了一圈屋内物件,并无什么取暖器物,桌案不远处的窄塌上也只有一条薄薄的盖毯。
堂堂工部左侍郎、朝廷三品大员,竟这样可怜的倒在血泊之中,真真是人生无常。
除去言若白,屋内只有一位妇人在尸体旁低着头掩面哭泣。
言若白打量了那妇人一番,这妇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几岁的年纪,实在是极普通没什么姿色的长相。
那妇人的手指如萝卜一般粗壮,右手指隐隐看起来有一层厚茧,不像娇养的官妇。
不过她身上穿着那一身满是苏绣的粉紫色红萝裙,头上戴着成色极好的翡翠珠钗,手上还戴着清丽通透的羊脂玉镯,还真真是通体的富贵,与这老旧破落的小院格格不入。
只是穿戴的如此隆重又毫无章法,倒像是为彰显身份刻意打扮的一样。
言若白一个眼风扫过,秋风立马会意,上前问道:“这妇人你是何人?”
那妇人举着帕子挡了半边脸,低声泣诉:“妾身是侍郎的妻子,王氏。”
秋风又问:“何人第一个发现死者?“
袁夫人抽泣着:“回大人,是妾身身边的丫鬟阿碧,今早妾身让她送了些膳食过来,敲了许久的门老爷都没应,妾身怕出什么意外,便让下人撞开了门。没想到进了门发现老爷竟已被贼人杀害了… ”
言若白眉头一皱,照她这样说…竟还是密室杀人。
只是他查看了一下坏掉的门栓,门栓断裂的地方颇为整齐,不像是被大力撞断的样子,应是有人提前做了手脚。
袁夫人蓦地跪伏在尸体上,哭诉着什么孤儿寡母日后如何,袁侍郎惨死如何如何。
言若白突然开口打断道:“不知袁夫人和袁侍郎感情如何?”
袁夫人觉得他问的甚是奇怪:“大人此话何意?”
言若白徐步走到那窄塌前坐下,微微一笑:“倒也无事,只是好奇现下这样寒凉的节气,袁侍郎为何宁睡书房,也不回主屋。”
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道:“唉,大人有所不知,工部近来事务颇多,我家老爷实是抽不开身,一月里少说也有十天都是宿在这书房的。”
言若白盯着她看了半晌,忽起身走到书房门前,看着院中的泥土地略有半刻出神。
袁夫人不知他这是何意,便皱眉问道:“敢问这位大人,我可否将老爷的尸体收起来了?老爷已经躺在这地上几个时辰了,我这心中实再是不忍…”
言若白没有看她,只是淡淡道:“不急。”
那袁夫人虽是个后宅妇人,不知他小公爷的身份,但也知道锦衣卫都是些不好惹的,只得默默退下去了。
言若白沉思了片刻,死者袁侍郎穿着单薄的死在家中,现场故作密室状但又留下把柄,银钱也不曾丢失,死者尸体上又有数道残忍伤口…
凶手明着告诉众人这案子不是为财,做出仇杀状。
然而,凡事过于刻意反倒显得有些虚假了。
言若白慢慢敛回思绪,向外冷声问道:“可曾验过尸了?”
一名六扇门捕快立刻上前行礼,禀道:“回大人,仵作来的路上跌了马,方才卑职已经派人再去请了。”
言若白脸上蓦地闪着一丝不悦。报案已多时,六扇门和大理寺都已派了数人赶到了,连最后得到消息的锦衣卫都赶来了,怎么只是一个替补的仵作却迟迟没有找来。
他一向不喜等人,正欲发问,便见到另一个六扇门捕快气喘吁吁跑进来喊道:“仵作,仵作来了”
言若白向那捕快身后瞥了一眼,那穿着一身淡紫色松竹纹锦袍的清瘦仵作,竟是个女子。
他进锦衣卫多年,阅人无数,眼力自非常人可比。
那女子虽着男装也未施脂粉,但她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尤其是锦袍下隐隐的一点婀娜…
旁人或许看不出端倪,但在他眼里,这小仵作的女扮男装,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只不过,仵作…怎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