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叔骑摩托来接海远,海远一路都没个好脸色。
马叔跟他不熟,也没说什么。
到了家,家里忙忙乱乱的。
感觉好像有宴会。
海珍出来的时候,马叔摩托车刚停下。
海珍把水往地上一泼,对海远说:“远远,快去休息,下午去叫路野过来吃饭,你俩一个班啊,真是太好了。”
海远:……
可能得重新定义一下什么是“好”。
海珍说:“路野给我发消息让我给你买个水杯,我今天下班在商场买了两个,一个保温的一个平时喝水的,在储物柜你自己拿。”
海远看海珍,她在一个商场里头卖衣服,怀孕七个月了还在上班。
海远说:“谢谢姐,你要……吃点什么吗?”
海珍愣了下,才意识到海远不是问她想吃什么饭,而是说她怀孕要吃什么。
海珍说:“一直吃叶酸,其他的也用不着,都有呢。”
海珍问海远感觉怎么样,学校都还好吧。
海远说:“挺精彩的。”
是十分精彩的中学生生活了。
海珍说:“那就好,还怕你不适应呢,毕竟跟久治不一样。食堂这些都习惯吗?”
海远说:“都挺好的,你休息会儿吧。”
外头响起摩托车刹车声,海远一转头看见赵尊从摩托上跨下来。
上次刚见面那么尴尬,赵尊对海远没个好脸色,进来丢了一塑料袋鸡蛋糕给海珍就走。
柳云赶忙出来喊赵尊留下来吃饭,赵尊说店里有事。
赵尊家开着个摩托汽修店,他一身油污,显然是真的在忙。
赵尊出去之后,海珍给海远解释说:“今天路野爸爸出院,每年你们开学咱们街道都要吃一顿饭,平时都是他爸张罗,这次妈来办。饿了吗?鸡蛋糕城东那家的,很多人排队买。”
海远哦了声,没什么胃口,他带了两块上楼给马琳琳,跟她说:“下午你去喊路野来吃饭。”
马琳琳十分乐意代劳。
海远很烦躁,打了会儿游戏还被秦星踢出来不让他杀了,他只好睡了一觉。
醒来已经黄昏了,他上楼顶坐着。
自建房没什么规划,密密匝匝,一栋栋七扭八歪,像是哪里滚滚掉下来的。
傍晚,锅碗碰撞的声音四下响起,烟火慢慢升起。
海远看到路口很多老大爷在聚众下棋。
他手有点痒,打开围棋游戏软件,进去想找人约一局,不知道怎么软件闪退了,他抬头。
黄昏最后的光亮中,路野扶着一个大叔从街口走了进来。
路野跟大叔走得很慢。
大叔跟大家打招呼,看起来人缘十分不错。
海远观察了会儿,发现大叔是本街土著,深得阿姨们喜爱,几个一看就是承担了居委会工作的阿姨关心了他半天。
路野也很受欢迎,一路走过来,手里多了好些水果牛奶跟吃的。
海远一看他,就觉得自己头发都快炸起来了。
心跳速度都不对了,体温也特么不怎么正常了。
这个戏精。
比他还会演。
看那个粉外套阿姨笑得多开心,就跟戏精已经内定了她女婿一样的。
邻里知不知道路野这张第一名的皮下是什么样。
配不配这些质朴的好意。
海远慢慢把椅子转过去,眼不见心不烦,望天。
晚霞映照浓云,蓝紫色,让人感觉平静。
他想自己还是peace一点吧,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他很peace地点开棋局,成功组队,三十分钟赢了一局。
他赔率一向很高,赢了的人各种夸他,滚屏上全是“海神牛逼”。
七点多,街坊邻居跟小孩儿到柳云菜馆聚集。
来了很多人,海远一个不认识,基本感觉是眼花缭乱。
大家带了菜、饮料、酒,坐了四五桌,闹得很。
海远看见路野,脸色就不怎么好了。
路野带着路德正进来,马琳琳跟在路野旁边说着什么。
路德正像个老领导,下乡访问,走两步就得停下来说两句。
路德正终于到了长桌前,撑着膝盖坐下,见到海远,笑嘻嘻地看着。
海远觉得路德正跟路野并不像,个头比较矮。
他面目浮肿,皱纹很多。眼睛十分清澈,但颜色很淡,而且是浅蓝玻璃色的。
异瞳,貌似是一种色素疾病,不影响什么。
海远木着脸静止,也没有叫人的意思。
路德正问海远:“小娃娃,睡不好啊?”
“半夜打游戏,”柳云马上这么揣度,“现在小孩儿管不住。”
海珍倒是真的很关心,对路德正说:“正叔,你给看看?远远,正叔当了几十年医生了,让他给调调。”
“哦对,看看手相。”周围邻里开始撺掇。
海远垂眸没表情,路德正挺乐呵地看着海远说:“小孩儿挺不错,少年之心韧如蒲草,但静水深流护住了。能藏天大的事儿,不简单。”
海远缓缓抬起眼看路德正,这些话相对路野来说,不是那么难懂。
所以他动了,意思是,路德正看出来他在瞒着什么?
路德正倏地凑近海远,四目猛地相对,海远心一跳。
路德正不知道怎么有点好笑说:“你眼神好犀利啊,把我放复仇名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