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事事的叶萱望着窗外的夕阳，对顾亦然建议道：“我看楼下有个小花园，挺多人在那儿散步的，要不我扶你下去走走，透透气？”

顾亦然指了指自己的右腿：“腿残了，得拄拐杖才能走，懒得动。”

“啊？”叶萱有些意外，癌症还能影响腿吗？

见叶萱不敢盯着他的腿看，顾亦然轻描淡写道：“没接触过癌症病人的你，缺乏这方面的认识也正常，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半年前就骨转移了，癌细胞破坏了我的右腿膝关节骨质，最近正在侵犯我的左腿。”

“这么严重……”叶萱下意识说出口，随即用手捂了捂嘴。

她知道顾亦然肺癌晚期，也知道晚期的病人会疼痛难忍，却没想到连骨头也能坏掉。

顾亦然却笑了：“或许没过几天，我就下肢残废了。”

这笑容里又有多少无奈呢？叶萱想鼓励他不要放弃，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到了这个阶段的病人，已经没有坚持的必要了吧。

“那你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我去拿今天的血检报告。”叶萱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顺手帮他掖了掖被角，遭到男人眼神抗拒之后，飞快跑出病房。

血检报告太专业，叶萱听医生讲解也听得一知半解。

护士长拿了一本资料递过去：“这是病人从入院到现在，所有的检查报告以及治疗方案，你看看吧。做护工的，对病人的身体情况要有全面了解。”

由于资料不能带走，叶萱只能待在办公室。

这一看就看了半个小时，合上资料夹的时候，叶萱揉揉发红的眼睛，喉咙哽咽。

癌症，真是比死神还要可怕。

死神只会给你致命一击，癌症却会慢慢蚕食你，让你生不如死。

顾亦然不仅肺部已经多发肿瘤，严重纤维化，而且肝脏、纵膈、淋巴、脑部包括全身的骨头都有转移，脑子里的转移瘤一共有四处，其中一处压迫了视觉神经导致左眼失明。

顾亦然拒绝了开颅手术，也不愿意做全脑放疗，再加上化疗已经让白细胞减少到临界值，进口顶级增白针都没法让白细胞升到正常数据，基本上等于放弃治疗。

再加上血象和电解质紊乱，肠胃功能也因为化疗的缘故受到严重损坏，现在只能吃一些流食，身体各方面机能都衰竭了。

唯有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

这一天跟顾亦然的接触，叶萱完全没觉得他是个将死之人，他的眼睛是那么明亮，眼神是那么睿智机敏还有点点锋利，某些想法虽然很奇怪，但思维仍然很清醒，很有洞察力。

可是这个人，说不定哪天就撒手人寰了……

叶萱垂头丧气走回病房，和顾亦然那双明眸对上视线。为什么这么好看的左眼，竟然已经失明了啊！叶萱痛恨老天的残忍。

顾亦然趁着叶萱不在的时候，拄着拐杖下床去上了个厕所，累得气喘吁吁，一脸的汗。刚刚躺回床上，连姿势都没调整过来。

“出去这么久，我还以为你逃走了。”顾亦然道。

爱心泛滥的叶萱忽然浑身来劲，把椅子挪到顾亦然床边，强行把男人按回枕头上，红着眼道：“你给我坐好！是不是又偷偷乱动了，出这么多汗！”

女人突然从小喵咪变成了红眼狮子，顾亦然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叶萱按在床上拿着一张小方巾擦脸。

“你、你别……”顾亦然左躲右闪，仍然逃不开叶萱的魔爪，“你干嘛，你别碰我！你受什么刺激了？”

叶萱的哭腔里带了点点莫名的怒气：“就是被你气的！你老瞪我干嘛啊，自己眼睛都不好了……请了我当护工，还不让我护理你，我偏要，就给你擦汗怎么了，你有力气就起来打我啊！”

“我……”顾亦然使劲想撑起身体，无奈上厕所耗费太多体力，现在真没有力气了，只能变成叶萱案板上的待宰鱼。

擦完汗，叶萱又反复倒腾着男人的身体，给他调整了一个特别舒服的睡姿，气呼呼地去卫生间洗毛巾，洗完之后，又拿了个奇异果，扬起手中的小刀：“不要我护理你，我就把钱还……”

“停！”顾亦然再次吓出了冷汗，“在我面前，不准提还钱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