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逼仄黑暗的木楼梯,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走了。
这个认知让他整个人都有点蔫。
程灼眼角余光瞥到他转身,才把视线移过去,盯着他垂头丧气的背影,一直看到原雨走完最后一级台阶。
“虽然不用来了,但你记得吃药。”说完这句话,程灼弯腰把楼梯收了上来。
“轰”的一声。
不多时,村里响起了孩子们的笑闹声。原雨就是这样,他主动负担起了送孩子们上学的活,就不会因为情绪波动而撂挑子。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程灼在他眼里还不如那些小孩子拿的出手——明明染发打洞的事他半件没做,如果不看成绩单和教师评语,光看外表也是个积极向上的好学生。
今天没下雨,但空气是润的,地是湿的,也许白天会下也说不定。
程灼没探出头,坐在窗口听着那些笑闹声远去,直到半点都听不见了,这才重新把楼梯放下去,下楼洗漱。
……
“你今天这么早?!”混子哥进包厢的时候愣了好半天,还特地掏出手表看了眼时间,确定自己比前一天还早到了一个小时。
程灼刚清完一张地图的任务,正在主城琢磨怎么点天赋,非常有空地往他这边看了一眼,评价了一句:“表不错。”
“哟,你小子还挺识货。”混子哥绕过他坐下。
“这牌子的表我也有一块,就是这回没带出来。”
“你哪儿人啊?听口音不是这里的。”
“江城。”
“江城人怎么跑这里来玩?”
“奶奶家在这儿,那个什么村的。”好久了程灼也没记住奶奶家所在的村子叫什么。
不过混子哥也不在意这个,熟练地开了机,一边说:“江城我年轻的时候去过一回,你们那儿的酒吧质量不错。”
还是个老玩咖。程灼笑笑,接了句:“假酒也多。”
“你还去过?也是,看你也不像什么乖学生。”混子哥笑了,语调里又带上某种男人都懂的油腔滑调,“但我说的可不是酒不错。”
“别的那些我不懂。”程灼说。
“不懂?”混子哥往他这里看了眼,挑挑眉,“昨天不是还约了人?”
程灼皱了下眉:“那只是个朋友。”他顿了顿,“而且我俩吵架了。”
“哈?”混子哥一怔,旋即捧腹大笑。
他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每次都让程灼很莫名其妙。
这哥们儿到底在笑什么?
“吵就吵吧,朋友嘛,走了一个再认识新的就行了。这么些年,我身边来来去去的朋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那么回事,过几天就忘了。”
程灼转过脸。
混子哥:“干嘛?”
“我没想到你还会安慰人。”程灼眨了眨眼,“我其实也没有很伤心。”
失落是有一点,但也就一点点。在江城的时候程灼有很多朋友,最早他开企鹅会员就是因为好友上限了,后来换了微信也是一样加不过来,可他来杨槐这么多天了,也没特别想念谁。
听完他这句话,混子哥笑得更大声了。
笑完,他问:“怎么称呼?”
“程灼。”程灼懒得解释,在游戏对话框上打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示意他看。
“我姓周。”混子哥说,“外号‘蛇皮’,他们都叫我皮哥、皮爷,你也这么喊就行了。”
皮爷这称呼未免把他捧太高,程灼试着喊了句“皮哥”,总觉得语感不对,便道:“要不我还是喊你哥算了。”
反正这人比他大,他也不吃亏。
蛇皮同意了。
蛇皮本来想跟他交换个电话号码,但程灼出来前自己把手机砸了,现在正处于无法联络的状态,蛇皮便没强求。
两个人还是各自打各自的游戏。
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交换过姓名,这关系就亲近多了。中午的时候,程灼是和蛇皮一起出去吃的饭。
他第一次和蛇皮一起出包厢,眼看着大厅里一群酣战的人百忙之中抽出空跟蛇皮打招呼,一路打招呼打到门口,突然就对蛇皮在这里的地位有了一个深切的认知。
压力倒是不大,就是上个网能认识这种咖位的大佬感觉有点新鲜。他第一天来还被流氓抢劫了呢,现在眼看着就好像有人罩了。
“你人缘挺好哈。”程灼进了楼梯间还一脸神奇地回头看。
“那可不。”蛇皮冲他挑眉眨了下眼,一脸嘚瑟。
但等出了那幢楼的范围,蛇皮就又是一副高冷大哥大的样子,那速度像是刚从川渝地区学艺归来。
不过程灼跟他一起玩了这么几天,已经发现他本质就是个嘴又点碎的吃瓜群众。果不其然,吃饭的时候他没忍住又问了句:“诶,我看昨天那小子挺不错的,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哥哥,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程灼现在已经不无奈了,他甚至可以笑着跟蛇皮说这句话,“再说人家是男的好吧?你想什么呢。”
“男的怎么了,你那是没搞过。”蛇皮点了点他,“搞过就知道,还是搞男人刺激。”
程灼光笑不出声。
“你别不信啊。”蛇皮说,“有机会哥带你见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