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打来了热水,两人就这热水洗了把脸,又上了些粉,遮掩住了眼睛的红肿,这才想法子把锦鲤给弄了出去。 先说芸香打翻了药,救了萧若珩一命,紫芫却是不敢再给她熬药了。生怕了有人借机下毒。只是这不吃药还成,饭不吃怎么能行。 于是便伙同芸香在纱橱外搭了一个小灶,开着窗给萧若珩熬粥。 萧若珩瞧着两人这般紧张的样子,暗自发笑,却又碍于自己刚刚才许诺紫芫,不能开顽笑,于是心中郁闷。抬头瞧了瞧外头的天色,只觉得乌压压的云浮在天边,好不压抑,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芸香是小孩子心性,向来是坏事不过心,刚被吓得不行,此刻又笑嘻嘻的回答:“看这样子该是申时了。郡主可是饿了?” 萧若珩瞧着纱橱忙里忙外,此时一脸紧张地看着她的紫芫,暗笑道:“到不是很饿。” 此话一出,紫芫忙松了口气,这粥还没熬好,若是郡主喊饿,她可是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如此她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碟蜜枣雪片糕来,这是昨儿郡主赏她的,晌午她还吃过,想来也是没有问题的。于是便端了出来。 萧若珩见紫芫端来一盘糕点了,也想不起这是自己赏的,便随手拿了一片,问:“兄长呢?今儿怎么没瞧见他?” 紫芫回答:“王爷今儿一早就出了门,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让您不要等他。” 萧若珩道:“出门了?下这么大的雨,他倒是有心思。” 紫芫只当萧若珩是被吓着,想要见萧寰,便安慰道:“王爷有要事在身,郡主又病着,自然是见不着。等咱回了金陵便好了。” 萧若珩嗤笑道:“金陵啊,怕是有人不让我回去呢。”话至尾音便在她舌尖打了转儿,瞧见紫芫的脸色,又说:“不过有兄长在,怕是贼人难以得逞,此行必是安然无恙的。”说罢便低头挑了块顺眼的雪片糕,往嘴里送。 紫芫无奈,往杯子里续了杯水。她心知萧若珩这嘴不是一日能改过来的,倒是什么也没说。 萧若珩见此事已了,便随口问:“王爷今日身边跟着的是谁?” 芸香想了想回答:“今日公子身边跟着的是观二哥吧,我今天就没瞧见他。旁的时候公子也是带观二哥出门的多,想来更是喜欢他跟在身边。” “是吗?”萧若珩低头玩着手指,面色不显。 紫芫瞧着萧若珩脸色不对,连忙宽慰她说:“郡主可别担心。咱家王爷是什么样的人,莫说是在这小小的陵阳,便是天塌了,都不带皱眉的。再说了,还有观二哥呢。观二哥那样的身手,没人能在他手里讨到好处。” 萧若珩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道:“我哪里是担心什么...”她话未说完,外头传来说话的声音,似有争执。她眉头一挑,问:“外头守着的是谁?” 紫芫回答:“屋外头守着的是王爷的亲卫。打头的叫陈其。郡主若担心王爷,不如叫他进来问上一问?” 芸香一听陈其眼皮一跳,开了口:“可别提他们了,日日守在这里,看我们看的跟犯人一样。整天一副死人脸的,若不是那日院子里搭的炉子坏了,我怕是连客栈的大门都见不着。” 她还没说完,紫芫就被气的直拧她。 芸香向来不喜紫芫,却是在萧若珩面前不好和她闹,于是瞧也不瞧她。自顾自地说了许多,无非是陈其如何如何欺负她,她碍着陈其是吴王的人,不好整治他。 萧若珩起先是垂眸不语,听到这儿又笑了起来,正色道:“那几人皆是兄长的心腹,怎么是你能随意使唤的?” 芸香哑然,紫芫暗笑。 忽而萧若珩在桌上敲了两下,如同敲在紫芫的心上,她开口道:“紫芫你去将陈其请来,切莫失了礼数。” 紫芫不知萧若珩为何起意,却不得不点头应了下来。 她这么一走,原本还淘气的芸香瞬间变了模样,一脸肃然的问:“郡主可是在怀疑将军的护卫?” 萧若珩折了只黄月季在手中把玩,语气里有些漫不经心:“他们皆是兄长的亲信,我怎能不信?只是这药毕竟过了他们的手。我便是再傻也该有些心思了。” 芸香低头不语。 倏而萧若珩又道:“只是我不懂,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动手。不早不晚,在这个时候。”在萧寰接到了她,却不在她身边的时候。 如果只是因为平阳观中太过严密,那么按照萧寰对她地看重程度,若她死在陈其等人的严密看顾之下,其余人包括陈其皆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么一颗埋了十年的种子,还没生根发芽,就这么死在了土壤里,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再说身为吴王府的郡主,萧若珩对军营里的阴私了解的一点也不少,自家兄长有什么能耐她更是明白。人活于世,生老病死,吃穿住行,没有能完全抹去的痕迹。 只要有一点点,萧寰就能将一切给挖个底朝天。为了杀她,将自己暴露了,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太傻了。 除非,她的死能带来更大的利益。比如... 萧若珩眸光一凝,道:“比如,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我。” 说话间,忽听得敲门声,却是紫芫将陈其给领了过来,在明间里候着。 萧若珩换了一身淡蓝色绣花襦裙手执着团扇,领着芸香出了纱橱。 屋内的多宝阁前站着一个高个的年轻男人。他穿着一身短□□衣,背厚如龟,双手握拳垂于两侧,手指关节凸起掌心厚实,掌上功夫必定不弱。 萧若珩轻咳了一声,从暗处走了出来,由芸香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与此同时陈其向其行一礼,道:“卑职陈其见过郡主。” 萧若珩受了陈其一礼,而后端坐在八仙桌旁,随后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这才缓缓道:“陈大人免礼。” 陈其却不起来,仍单膝跪地,道:“方才卑职护院不严,惊扰了郡主,请郡主责罚。” 萧若珩这才知道方才的喧闹声是何缘故,仍请陈其起,道:“隐在民间事多繁杂,略有疏忽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本就是因为昌平之故才害的大人在这小院子里受罪,昌平自然不会计较。”说罢便命紫芫去将陈其扶起来。 紫芫轻声应了,走到陈其身边抬手要扶他,然而还没摸到袖子,陈其便自己站起来,于是只能退下。 陈其立于萧若珩面前,朗声道:“吾等皆归于是将军麾下,将军命吾等保护郡主,这是吾等的职责,惊扰了郡主是卑职失职,郡主不责罚已然大幸,谈何受罪。” 萧若珩团扇掩面,嫣然一笑,道:“陈大人过谦了,昌平这病的几日,这院子里多亏了诸位的照顾。昌平便是谢你们还来不及呢。” 陈其回之一礼,“郡主谬赞。” 几番往来,萧若珩欣然开口询问:“听口音陈大人怕不是金陵人吧?” 身为吴王萧寰唯一的妹妹,他有多娇惯萧若珩,其亲信中无人不知一二。而京中盛传此女虽貌美,却骄横跋扈,喜怒无常,便是公主都不被她放在眼里,皇后极其不喜。 这等传言从金陵传至颍川,想来大齐贵族之间恐无人不知其人。 然萧寰在军中威望甚高,无人不赞其君子。军中人心简单,长兄幼妹,自幼失怙持,便是过于骄纵也是常态。更多人相信有萧寰这么一个兄长,纵然骄纵也不会如此不堪。 只是从此之后在陈其等人的眼中,宛若神人的萧寰也成了一个有弱点的凡人。 然而等到真正见了萧若珩,陈其等人自是明白萧寰为何对她如此骄纵。若是自己有个神仙一样的妹妹,怕也是会宠到天上去,更何况是吴王萧寰呢。 如此一来,众人对待萧若珩的态度就是十分微妙了。 萧若珩意料之外的寒暄让他摸不着头脑,本着谦虚的原则与萧若珩周旋。却不料她开口问此,一时间也不知为何,于是回答:“卑职生于金陵,长于临湘。” 萧若珩一拍手,笑道:“这倒是巧了,我的乳母也是临湘人,难怪我总觉得陈大人的口音莫名的亲切。”她眸光流转,微微一笑,又道:“陈大人跟着我兄长有许多年了吧。” 陈其道:“卑职跟着将军身边已满十年。” 萧若珩在心中一数,道:“十年?十年前我兄长还在青山大营吧。陈大人也是出自右营?” “是。将军当年是青山大营右营前锋将,卑职便为将军的亲兵。” 萧若珩又问:“这般来说,陈大人与兄长自然是非常亲近的吧。”不等陈其回答,萧若珩自顾自地说:“想来也是,不若不然,大人也不会跟着兄长来荆州。从颍川到陵阳,山高路远怕是不好走吧。” 陈其觉着萧若珩话里有话,心中不喜,道:“身为将军的亲兵,跟在将军身边是卑职的职责。” 萧若珩点点头放下扇子,接过芸香抱给她的兔子,这兔子是前几日萧寰买来给她解闷的,因长得像一只球,便取名绣球儿。绣球儿养的水色极好,皮毛光亮顺滑,饶是不喜欢动物的萧若珩没事也喜欢摸一摸它。 她一边摸着绣球儿的毛一边笑着说:“都说一起杀过人的兄弟感情最好。那么与我兄长出生入死十年,陈大人为何又要害我?”仿佛此刻说的不过是寻常小事。 这话一出,陈其面色一凛,紫芫眉头紧皱,几人中唯有芸香面色无恙。 这小郡主还真如传言所说的那般喜怒无常。竟然找这般的借口来整治他。陈其心中不屑,只道是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于是正色道:“郡主何出此言。卑职对将军忠心耿耿。绝无暗害郡主之意。” “是吗?”萧若珩轻呵一声,并不理会陈其口中之言。她敲了敲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