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在外面跪着吗?”
司老爷子拄着拐杖,好像一夜之间老了不少。
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颔首,“是的,乔家这孩子很执着,要赶走吗?”
老爷子冷哼一声,“不用,喜欢跪就让他跪着,我司马家这么大地儿,他爱跪哪儿跪哪儿!”
在客厅里踱了几步,他又道:“给那边的医生去个电话,问问小蕤的眼睛怎么样了。”
“今早刚打过。”男子半弯着腰,态度恭敬,“伤势不轻,治疗方案已出,昨天下午已经开始治疗,您不必过度忧心。”
“不忧心?”老爷子终于在沙发上坐下来,语调一下子拔高,“乔家孙子干的好事,不忧心我的宝贝孙子就要瞎了!”
黑衣男腰板弯得更低,不敢说话了。
实木拐棍在原木地板上毫无节奏地敲打数下,老爷子紧闭双目,心绪纷乱地思考了好半天才睁眼。
“封锁消息,就说小蕤出国留学,近几年不会再回来了,跟那边的医院打好招呼,无论谁问,都没有司小蕤这个人。”
“是。”
“另外,”老爷子思忖片刻,“让人把门口的人撵走,我一会儿出门,免得见了心烦。”
“是,您放心。”
……
不省人事的司小蕤被救护车拉走时,乔葳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地认识到:他真的很在意这个人。
他衣服上没有一块好布料,被火舌舔舐的地方已经烧得斑驳,袖口和前襟也遍布尘土,整个人狼狈不堪。
西城每一家医院他都跑过了,哪里都找不到司小蕤。
他只能去找司马家的当家人。
冰冷庄严的大门口,他从天微微亮站到幕色降临,嗓子都喊哑了也没有一个人给他开门。
乔葳内心从未有过的焦灼,司小蕤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少年虽紧闭着却仍被浓烟熏得不断流泪的双眼让他心惊。
“司马爷爷,求您让我看看他!”
他狠狠咬着牙根,因为彻夜未眠,一双眼酸胀干涩。
保安亭里站岗的人身板挺直,纹丝不动,像是没看见他一样。
膝盖微曲,乔葳跪了下来。
天地君亲师,他从未跪过谁,无所谓尊严,他现在只想快点见到司小蕤。
乔葳是来赔罪认错的,为他伤到司小蕤认错,为他醒悟过晚悔恨。
司小蕤是多么活泼开朗的人啊,只因为喜欢他,为他奋不顾身冲进火海,那双漂亮得如坠星辰的眼,可能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乔葳跪得膝盖麻木,司马家终于出来几个人,手持棍棒。
他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便被那几个人拿棍子驾着,强行送到了马路边上。
“放开我!松手!”
他不断挣扎却于事无补。
“司小蕤怎么样了?告诉我!你们都是哑巴吗!说话啊!”
乔葳双目猩红,像是一只被逼到绝路上的困兽。
可惜,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肃穆的铁门合上,他再也见不到司小蕤。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司小蕤的?乔葳自己也不清楚。
他只记得,少年困顿非常,却仍坚持要给他当司机,那日接他下班,险些撞在花坛上。
“你到底会不会开车?不要命了?!”他吼道。
司小蕤眼尾微红,低头咬了咬嘴唇,嗫嚅道:“乔哥哥,我真的这么让人讨厌吗?”
那时候他怎么回答的?
他们的车靠在花坛边上,一侧是川流不息的车流,一声汽车的鸣笛覆盖了乔葳的心绪微动。
他耳根发热,低声说:“不讨厌。”
可惜司小蕤没能听见。
转眼间过去半年,乔葳找的私家侦探终于带回来几张照片。
照片上的大男孩笑容明亮,眼神纯净粲然。
“乔总,司小少爷的眼睛治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乔葳一双眼紧紧望着手里的照片,手指不断摩挲着画面里那张脸,有种已经触到对方温度的错觉。
“只是司马家好像并不打算再让小少爷回国了。”
乔葳手指狠狠一颤,归于平静。
“去订张机票。”
“是。”
下了飞机,乔葳直奔城市中心的俱乐部。
他的时间不多,司马家很容易就能查到他的动向。
网球场上人很多,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少年的头发已经有些长了,他额头上已沾了汗,在太阳底下亮晶晶的,跳起来扣球时,松软的头发也跟着跳跃。
他后脑勺上那一片头发已经长长了,再不见谁的名字。
乔葳透过铁丝网看了很久,看到失神。
忽听得一声巨响,绿色的网球飞过来,深深嵌入他面前的网洞中,又掉落到他脚边。
“你们先玩儿,我去捡球!”
司小蕤的嗓音依旧清澈干净,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跑过来,轻微气喘。
“你好,能麻烦你帮我捡个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