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粽香弥漫的时节,越州城宋太守家的后院里,却有一处院落无甚点缀,门上就连一把菖蒲艾草都不挂,空空落落不像个过节的样子。
一盏提灯自远处来,晃晃悠悠到了院门前。宋金玉吩咐了宝儿:“你就在这里等我。”
院子里也空空荡荡,只一丛芭蕉长势喜人,宋金玉驻足凝望了一回,就听见廊上吱呀一声响,她转头看了过去,是窗户被人从里头支了起来。
宋美玉也不防此时院子里有人,吓了一跳后,见是宋金玉,登时就拉下了脸来。
“你来做什么?”她问。
宋金玉如今也不恼了,她又去看了那丛芭蕉,悠悠说着:“没什么,来看看你而已。”
“看我?”宋美玉冷笑,“你有这么好心?怕不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宋金玉无声叹息:“你有今天,也是自己作的,与他人无干。”
“与他人无干?宋金玉,我真是没想到,你原来竟是这样的人,是我看轻你了。”宋美玉站在窗前,原本十指尖尖的双手,如今青葱一般的指甲全断,她捏紧了窗棂,望着宋金玉恨恨道,“要不是你,我会落得今日这般的下场?”
宋金玉也望了她,静静道:“不是你,就会是我,相比较之下,我更愿意是你。”她看着宋金玉那双眼睛里沁出恨意,却不以为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既然想要害我,那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就一点也不觉得良心上过不去。”
“你真是好歹毒的心。”宋美玉咬牙切齿,“你既不是良心上过不去,今晚又来我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这么多天过去了,你才想起来要跟我炫耀?”
宋金玉无声地笑:“你想多了,我来,不过是来看你最后一眼。”
宋美玉一怔,她这才想了起来,过了端午,宋金玉就该启程上京了。
“你出嫁,我是无论如何也见不到了,虽然你我矛盾诸多,势同水火,但我作为姐姐,还是为你备了一份嫁妆。你要也好,不要也罢,我只当自己已为你润色过妆奁。”
她说着,自袖中拿出一只锦盒来,俯身置于台阶上。
“你也不要觉得奇怪,我并不是突然就对你发了善心,我拿这个给你,不过是幼时发烧糊涂了的时候,是你一直在为我擦拭额头,陪我整夜,我现在,只当是还你那一晚的恩情。这之后,我们就是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她说完这些,转身就要走。却在路过那丛芭蕉时,又停了下来。
“这还是当年我们俩一起种下的呢。”她仰头看了那丛葱葱郁郁的芭蕉,似是叹息。
院门被阖上,宋美玉方从屋里出来。她走到台阶前,看了地上的那只锦盒许久,才终于弯腰捡了起来。
锦盒里是一支白玉蝴蝶簪,宋美玉认得,那是宋金玉的心爱之物,不为其他,只因那是她亲生母亲的遗留之物。
宋美玉盯着那只白玉蝴蝶簪看了好一阵,直至一滴泪垂落簪上,她才回过神来,抬手一摸脸,竟不知什么时候,她早已泪流满面。
她收起了簪子,下台阶至芭蕉前,仰头看了这株长了十来年的芭蕉,青翠叶柄向天,仿佛随时都会飘然而去。
这寂静的夜里,这寂寞的庭院,一声寂寂的哀叹。
贾家遣人上门的时候,元月晚正剥着一枚新鲜荔枝,白嫩嫩的果肉捏在她的纤细指尖,她歪了头,有些疑惑:“贾家?什么贾家?”
“还能有什么贾家?”木兰提醒着她,“就是前日里拿水晶大雁做彩头的那个贾家呀。”
“哦,原来是他们啊。”元月晚点头,又问,“他们下帖子请我过府去看戏?”
竹心笑:“这帖子都搁您跟前了,还能有假?”
元月晚犹然不解:“可是,好端端的,他们干嘛要请我过去看戏啊?”她跟贾家人又没什么来往,更谈不上熟识了。
竹心木兰也觉得奇怪:“或许,他们是想结交你这个越国公府的大小姐呢?”木兰猜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