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多番打听,他才从当地百姓口中得知,那些土地所有者中,多数是因大头瘟而阖家死去的病患。按大周律,这些离世的人丁口信息应该在每次重新攒造黄册时登记“开除”,此种无主土地如果找不到继承者,也应重新分配。
只是上一次造册还是圣上登基的靖德元年,如今只过去七年,还未到造册时间。
那么,在朝廷未收到黄册丁口的“实在”数时,这些无主土地便被当地官商勾结,隐匿起来私下交易。
除此以外,更多的晋王封地则是以虚报、瞒报黄册丁口的方式,被几大世家的宗亲族人化为己用,再改建成铺面、厂房,暗地里交易中饱私囊。
蔡察无奈只得乔装改扮,亲自清丈晋王封地上的田、地、山、塘,将其一一记录,又在每次与陆云礼通信时,谨慎提及。
陆云礼深知事关重大,虽将内容记在脑中,可还是生怕自己有何不测无人知晓,便将这些关键信息誊抄在了陆挽澜的嫁妆单子里。他又在临去山西前知会二哥陆云帆,倘若自己一去不归,陆家大祸临头之时,将小妹的嫁妆单子交给燕王,或能助其铲除王家势力,保兄弟几人性命。
可他千算万算竟不知,这等关键物证,竟然莫名其妙出现在欢宜楼的账簿中。
这是洗刷蔡察贪墨的重要物证。
若再加上王家人在这些土地上的厂房中,制造硝石,恐怕就不仅仅是隐匿土地、贩私盐这么简单了。
只是想定王家人的罪,不但需要强有力的物证,还需要足够的人证供词。
刑部监牢里的人证供词分量有限。
可地契主人“王有德”的供词,就大不一样了。
不过他并不急于去找这个人,因为他知道,这个王有德就快要走投无路来求自己了。
“三哥?这些地契是不是大有问题?我就说二哥才不会傻到,让那些恩客用这些当银子!”
陆挽澜见陆云礼久久不语,生怕他因此看出自己的反常,语气也越发小心翼翼。
而陆云礼则不想把陆挽澜牵扯进来,也在腹中打着草稿该如何回应。
“小妹。”陆云礼顿了顿,顺手将地契收进袖中,认真地看着陆挽澜的双眼,“你定是记错了,三哥从未在你的嫁妆单子上写过什么田产。”他说着又作势叹了口气坐下,“而且你二哥,他就是个浪荡纨绔,连真假地契也分不清楚,欢宜楼的账理不清。”
“哦。”
见陆挽澜点头没有继续追问,陆云礼则吩咐一旁的迟铮:“时辰不早了,想来燕王府和礼部的人就快到了,带你家姑娘去梳妆打扮把。”
陆挽澜没有多话,随着迟铮退出书房,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把证据交到三哥手中又没被他察觉出异样,这算是过关了吧。
屋内的陆云礼却是看着陆云归,面色晦暗不明:
“看不出,咱们兄弟中,竟是二哥藏得最深。若不是小妹送来这些,这二十几年,我倒真被他给唬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