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曲青青和曲俊荣这一去一个时辰都没回来,眼看已过酉时,再等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曲双双坐不住了。 都这时候还没回来,显然这兄妹俩的买卖做得不顺利。现在还是夏末,哪怕是下了雨,一天也有二十几度,没有冰箱,这豆腐要放一夜,明天就不能吃了,白白浪费,曲双双想想就心疼。 “小花,你和小四看见,我出去找找你二姐他们。”为防下雨,曲双双拿了一件蓑衣,交代完了曲小花便出了门。 出了门,曲双双根据原主的记忆到了村头,沿着通往镇上去的马路走去,没走多久就瞅见了曲青青和曲俊荣。 怕弄脏豆腐,曲俊荣用箩筐挑着豆腐,放在路边的草地上,兄妹两个涨红着脸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 曲双双只扫了一眼就判断出,出来一个多时辰他们俩连一块豆腐都没有卖出去。 看到曲双双,曲青青羞愧地低下了头,不安地绞着手指,讷讷地问道:“大姐,你怎么来了?” 曲双双走近轻轻拍拍她的肩,然后对曲俊荣说:“麻烦二哥把豆腐挑起来,咱们边走边卖。” 都快天黑了,守在马路边也撞不上几个人,这豆腐怎么可能卖得出去。 “哦。”曲俊荣也很不好意思,先前在家里他还夸下海口呢,结果出来这么久连张都没开。 时间紧迫,曲双双也没心思开解指导他们。她在前头领路,专门往房子密集的地方走,边走还边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卖豆腐,卖豆腐了,新鲜刚出炉的豆腐便宜卖了……” 曲双双的声音婉转温和,又带着十几岁少女的稚嫩和甜美,哪怕是叫卖声也被她喊得悠扬动听。起初并没有人出来,但她既不觉得害羞也不慌,一直保持着这种软软的调子,不疾不徐地一路喊过去。 终于,走过好几十户人家时终于有人一户人家打开了门,接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头发用蓝布包着的大婶走了出来,半是好奇半是怀疑地看着曲俊荣挑的豆腐:“闺女,怎么这时候卖豆腐?这豆腐是哪儿来的啊?” 曲双双朝曲俊荣比了个手势,示意他把箩筐放下来,然后笑盈盈地对妇人说道:“婶子,这是咱们自己家做的豆腐,因为做得多了点,吃不完,又不能放所以拿出来卖。都是自家做的,就便宜卖了,大婶你尝尝,不好吃不要钱。” 曲双双边说边麻利地用带来的菜刀麻利地切了指头长的一块豆腐,递给了那妇人。 妇人接过,看了两眼,放进嘴里尝了尝味道:“不错,闺女你家的豆腐做得真不错,滑腻细嫩渣子少,不粗糙,点得不老不嫩,怎么卖的?” 一听有戏,曲双双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一文钱一方,大婶你看这一方可不小。” 妇人看了一眼,发现她家切成的块确实比往常买的要大四分之一左右,点点头,笑道:“不错,给我包一块,可惜了,这天气太热不能放,不然我再买一块。” 曲双双麻利地用洗干净的叶子包了一块豆腐,然后又用刀在先前切过的那块豆腐上切下了半个巴掌大,叠在上面,再用一根稻草将叶子扎紧,笑眯眯地递给了妇人:“多谢大婶捧场,第一个买主我送点添头给你,大婶以后可要多照顾我们家的生意哦。” 说完还俏皮地眨了眨眼,逗得妇人眉开眼笑:“你这孩子太客气了,大婶可不能白要了你的豆腐。” 她满意地接过豆腐,扭头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彤彤,上次还听说你婆婆最喜欢吃豆腐,你一直想去镇上又没空,正巧,今天有个姑娘来卖豆腐,她家的豆腐新量又足,你婆婆肯定喜欢。” 妇人还没喊完,隔壁的门推开了,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儿飞快地跑了出来,一双漂亮的眼睛在豆腐上扫了一圈,然后干脆利落地说:“三婶说不错肯定不错,我婆婆一向夸你会买东西,大妹子给我也来一块。” 万事开头难,有了这两个活广告,附近几户人家也听到了动静,想这汪三婶是最会过日子的,又招呼了彤彤去买,这豆腐肯定不差,不一会儿又有两户人家来买豆腐。 就这样,一锅豆腐终于赶在天黑前卖完了,总共得了十八文铜钱。这个收获让曲俊荣和曲青青都惊呆了,因为目前的市价,一斗米都只要十文钱,把这十八文拿去买米都够曲双双姐弟四个吃个六七天了,这可比种地划算多了。 “双双,咱们明天早起多做点。”曲俊荣两眼放光,跃跃欲试。 曲青青也是干劲十足:“大姐,咱们赶紧回去,抓紧时间再挑点豆子泡起来。” 曲双双从那卖豆腐的钱里取出两枚铜钱塞给了曲俊荣,泼了两人一盆冷水:“得了,这豆腐的买卖哪是那么好做的,就咱们那口锅和簸箕能做出多少来,卖豆腐的店家都是特制的木框,天黑了,都早点回去睡吧。” 曲俊荣不愿意走:“双双,咱们可以去找木匠做木框。” “然后你走街串巷卖豆腐?”曲双双反问,不等他回答就先一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豆腐这东西偶尔买一块还行,谁家舍得天天买?咱们附近几个村子就这么多人,你做多了,卖不出去就要赔在自己手里。而且咱们家也没那么多大豆,长期做豆腐还得去买大豆,成本又会上升,这个买卖没你想的那么好赚钱。” 最要紧的是,做豆腐卖豆腐都是体力活,曲双双家没个壮年劳动力,这规模哪是那么容易扩大的,曲双双可不想好不容易好点的身体又为了卖这点豆腐给累坏了。 曲俊荣被曲双双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才闷闷地说:“难道就不做了吗?” “有钱怎么不做,先做着吧,能赚一点是一点,俊荣哥你要有空就过来帮忙,每天豆浆、豆腐脑随你吃,额外再给你两文钱的工钱。”曲双双漫不经心地说道。 稻谷已经收割了,虽然后续还要种小麦油菜之类的作物,不过到底是没那么忙了,曲俊荣在家也没多少事做,到曲双双家帮忙不但有豆腐脑吃还有零花钱拿,他当然满口答应。 接下来的几天,曲家姐四每天下午就将豆子挑出来泡胀,第二天一大早曲俊荣就过来把豆子磨出来,曲双双再将豆腐做好,最后由曲俊荣和曲青青挑着走街串巷地卖。 因为同样一方豆腐,曲家的豆腐要比镇上的大一些,而且口感也丝毫不逊于镇上的,豆腐量又不多,每天曲俊荣出去一两个时辰就挑着空担子回来了。 曲家的豆腐渐渐在这一片打响了名声,曲俊荣按捺不住,再次跟曲双双提议去木匠那里做些做豆腐的木框,但再一次被曲双双拒绝了。 这下别说曲俊荣和曲青青不解,就连左邻右舍也搞不懂,明明能多赚钱,这双丫头怎么就不多做点豆腐呢,真是够傻的。 被人议论的曲双双丝毫不受影响,每天仍旧不紧不慢,按部就班地做豆腐,养身体,每天天黑就睡觉,早上到点就起床在院子里小跑,一日三餐定时定量,细嚼慢咽,经过七八天的修养,她的身体终于恢复了大半,除了还不能太劳累和做太辛苦的体力活外,轻巧的农活和家务活已经不会对她造成任何的负担了。 看着已经恢复了些血色的小脸,曲双双一直高悬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如今终于不再担心随便一场风寒就让她嗝屁了,那接下来就是想办法解决掉曲家的外债问题。 曲家这四年曲母、曲父先后去世,借下了整整三吊钱的外债。 一吊钱就是一千文,想还清这三吊钱,以他们现在卖豆腐挣钱的速度,不算本钱和各项开支也要半年左右的功夫,实际上,要养活姐弟四个,还攒下三吊钱,光卖豆腐怎么着也得一两年。太慢了,这实在是个下下策,没办法中的办法。 最近曲双双正在琢磨赚钱的门道,家里却突然来了几个不速之客,带头的是村子里富户刘东。 刘东三四十岁,一身肌肉腱子虬起,非常结实,眼尾狭长,一看面相就不大好相与。他进门的第一句话也证实了他的面相:“双丫头,生意很红火嘛,那今年的租子什么时候给呢?” 刘东家有良田上百亩,自己种不完就租了些给村民,曲家也租了十二亩,但因为家里的劳动力只有曲父和曲双双两个,又没有蓄力,所以地里的收成一直很一般,除了租子和赋税,余下的连填饱肚子都困难。 今年收了稻谷后,曲父就病了,为了给他治病,曲家卖了大半的粮食,家里剩下的粮食都撑不到明年,哪还有余粮给租子,要真把粮食都给了刘东,曲家四口今天就得去喝西北风。 当初曲父生病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提前跟刘东说好了,欠下的租子明年再还,毕竟曲家租了刘东家的地十几年了,多少有些情面。 当时刘东答应得好好的,但曲父的三七都还没到,刘东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突兀地上门来了,曲双双的脸也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