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鄙夷地瞪了一眼许眠,“还不是她自己没用,连一张画都搞不到,活该老太婆死在医院没人管!”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方秋画一死,黄炜再没有可威胁许眠的把柄,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比吃了苍蝇还恶心。尤其是家里还闹了一场,儿媳妇因为竹篮打水一场空,嚷嚷着生不起二胎,闹得全家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好死不死,偏偏这个节骨眼死。
黄炜的火气发不出去,许眠倒自个送上门来。
“说起来,你嫁给晏初水又如何,人家连半张画都不给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他啐了一口,极尽唾弃。
“烂包袱一个!”
直到这一刻,何染染才明白,为什么许眠在接到消息后没有让晏初水陪她回来,而是叫了自己。
或许在方秋画的事上,她有着无法言说的怨怼。
怨恨自己无能为力,更怨恨……
她知道不该有恨,但她控制不了。
“我求过你,求你对她好一点!”她冲着黄炜声嘶力竭地大吼,“如果你能对她好一点,她怎么会……如果她还活着……”
“活着又如何?”黄炜轻嗤,“她死了,你心里也是高兴的吧,这样你就解脱了呀,何必被我要挟,对不对?”
他俯身看向她,狰狞的五官清晰得宛如一场不醒的噩梦。
“你心里乐着呢!”
许眠看着他,却又看不清他,泪水充盈眼眶,她什么都看不见。
天地混沌,人世孤独。
她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
“反正老太婆已经死了,一了百了。”黄炜继续冷笑,“等烧成一把灰,我就直接倒进河里,大家一拍两散!”
“你、你……”
何染染气得满脸通红,恨不能上前把他打一顿。
“求我啊。”他居高临下地俯视许眠,如同看一只脚边的蝼蚁,“求求我,也许我会好心留一把灰给你!”
悲痛、怨恨、绝望、无助……
每一样都以绝对凶猛的态势扑向许眠,将她撕扯成片、碾压成灰。
她从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一个人。
“我求你……”
她咬紧牙关,嘴角沁出猩红的血丝,不知是咬伤了嘴唇还是咬伤的舌头。
她根本分不清。
“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黄炜用足尖在地上轻蔑地点了点,“先给我磕个头听听。”
“你太过分了!”何染染彻底憋不住,直接冲上前,却被黄炜一手甩开,眼见她踉跄了好几步就要跌倒。
但是没有。
她被人扶住了。
许眠缓缓抬起头,殡仪馆的灯光冷白而幽蓝,照在她脸上仿佛一层淡淡的秋霜,唯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此刻红得吓人。
像烧烫的铁,像夺目的烈日,但她灼伤不了任何人,除了她自己。
她想起外婆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眠眠,你说话要算话哦。
终究是她自己无用,什么都做不了,连一个承诺也无法兑现。
她看向黄炜,木然地问:“要磕几个?”
三个?十个?还是一百个?
既然是羞辱,又何必在乎羞辱的程度呢?
外公走了,外婆也走了,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人心疼她。
别说是羞辱,哪怕是将她踩在脚下,踩进泥土里,她也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烂包袱,从小到大,都不曾改变。
“那就先磕三个……”
黄炜勾起嘴角,如同戏耍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许眠俯身向前挪了挪,膝盖落地,两只手掌贴在地面上,冰冰冷冷的。
她闭上双眼。
不看、不听、不想。
然后,她低下额头。
“哐——”
她还没有磕下去。
是黄炜整个人向后栽去,腾空摔向身后的一张长桌,不知对方使了多大的力气,能将身高体壮的黄炜打翻,又从长桌翻滚落地,摔得四仰八叉。
许眠愕然睁眼。
看见了晏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