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忻披着浴袍,裹挟一身氤氲水汽从浴室出来。
她心里总挂念什么,时不时要看一眼手机,当她第三次捞过手机,点进微信的瞬间,那边终于不负所望的打开了洋楼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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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刚回帝都没多久,又被安排进医院七日游。
许多事情暂时搁置,姜忻的原定计划不得不重新打乱洗牌,她急于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在这座城市东奔西走,来去匆匆。
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未持续太久。
姜忻在第三天收到来自帝都傅衡侓师事务所的电话和邮件,及时打破这段短暂的忙碌。
他们为她递来一份等待已久的offer。
她欣然接受,承诺会在隔天早上准时到岗报到。
姜忻利落推掉行程表上所有安排,婉拒其他律所 HR主动抛来的揽枝。
正式上班之前,她为自己预留出一天时间,预备回胡同小院看看。
院子在二环内,离公寓不远。
姜忻去之前特意买了些补品,途经商场还惦记着要给隔壁姓温的老婆婆回礼,就去奢侈品店买了一块小方巾。
柜姐帮忙包好放进礼袋里。
她提着大包小包走进狭窄的胡同,已至中午。
沿路的建筑灰墙灰瓦,胡同横平竖直,大杂院错落有致,星罗棋布。
是真正寸土寸金的地方。
不过这一代胡同早已没什么人住,或是改造成景点拱游客参观,再次是被权贵买下后一直空置。
姜忻人在门口就瞥见院里那颗繁茂郁葱的歪脖子树,年近七旬的老人坐在树下穿针引线。
老人穿一件白底碎花旗袍,枝叶与花影重叠的绣纹沿着交合的盘扣舒展,柔软的面料贴身包裹,银灰参半的长发一丝不苟的在脑后挽成鬏,气质宁静温柔。
若有诗书藏于心,岁月从不败美人[1]。
“姥姥。”姜忻出声。
汪漫绿闻声抬头。
她讶异的抬手扶正架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未语人先笑:“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人把银针穿在绣布上,放下手里的圆棚起身:“小白眼狼,晓得来看姥姥了?”
“嗯,”姜忻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方几上:“这不是解决完手头的杂事就来看您来了。”
“来就来,还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
“怎么都没提前跟我通个气儿,害得我这老太婆什么都没准备。”
看着汪漫绿摆弄桌上的东西,姜忻坐在歪脖子树下的凉椅上,指尖摩挲绣布上缝线密实的半成品:“绣这东西费眼。”
她话语中隐隐透着不赞同。
“这么大个院子,连个陪我解闷逗趣的人都没有,我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打发时间,”汪漫绿一点不怕外孙女这雷声大雨点小的臭脾气,“怎么又买一盒鱼油,你上次给我的都还没吃完。”
“你要是愿意可以搬来跟我住,”姜忻停顿半秒,“慢慢吃。”
这边靠近观光点,整天人来人往吵得耳朵不得安生。
汪漫绿不出意料的拒绝:“我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我得守着这宅子。”
姜忻不强求,赖在椅子里不动弹。
小时候这院子里热闹,她跟许清让最会折腾,一个吵得鸡犬不宁,一个闹得鸡飞狗跳,两个人一犯错就爱往江衍屋里躲,隔三差五的就要拖累得江衍跟他们一起受罚。
后来院子里的人家一户一户的搬出去,就剩下汪漫绿留在这里,不愿意走。
这是她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她念旧,总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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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椅摆在檐下,午饭是三道简单的京菜,搭两杯汪漫绿自制的冰镇酸梅汤。在这样的环境下相当消磨人的斗志,姜忻竟然也从长期以来的快节奏生活中品出一丝岁月静好。
两人边吃边闲谈——
汪漫绿忍不住问出最关心的事:“你看你也二十七八、快奔三的人了,有觉得满意的人没有?”
“怎么突然问这个。”姜忻端起杯子。
“我就问问,”汪漫绿在这件事情上格外如履薄冰,支吾道,“我这辈子还能不能抱得上重外孙,你给个准数,我心里也有个底。”
姜忻目光落在绿荫缝隙中投下的光斑里:“暂时没有。”
见她有点避而不答的意思,汪漫绿不知想起什么,轻声叹气,“我没有要催你的意思,你这要强不服软的性子跟璐璐太像,我只希望别像你妈妈一样,那样活着太辛苦了。”
璐璐——姜忻的母亲黄璐。
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是万众所向的天之娇女,只可惜眼神不太好。
姜沛山。
这个姜忻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年轻时是个多情种,他风流成性,流连风月,嘴里说着数不清的应酬和找不完的借口,他的外套上常年沾着女人的香水味和头发丝,领带上是令人想入非非的暧昧唇印。
行事荒唐,酒色半生。
于是万众瞩目的才女在一次次争吵中成为歇斯底里的泼妇,日子在打砸与谩骂中慢慢熬,连墙面映照的光影都是互相推卸与指责的模样,他们都是这场闹剧中的受害者,姜沛山是,黄璐也是,姜忻更是。
“我知道,但我和她不一样,”她秀窄的手指环绕玻璃杯,外壁凝成薄薄一层水珠沿着垂直的杯壁滑落,冷饮沁得人手心冰凉,“起码在找男人的时候,我不会像她这样稀里糊涂的就将这辈子托付了。”
“臭丫头,有你这么说亲生爹娘的么?”
“......”
“对了,你有没有回去看看?”
“没,我爸妈忙着呢,没空搭理我这个不成气候的女儿。”
姜忻在汪漫绿开口之间打断她,嗔怪道:“不说这些,您今天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汪漫绿笑说:“我说你两句就不耐烦,好好好,我掌嘴,我不该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