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十分,天还没亮透,刺耳的闹铃在小房子里响个不停,和栀闭着眼摸出手机果断摁掉。 赖了三五分钟,还是哆哆嗦嗦起来了。 这个时间原本是冬日最好睡的阶段,沉沉的窝在暖和的被窝里,深深的做个好梦。 可是今天是星期五,她要去菜市场买菜。 和栀住的地方在一条长长的老巷子里头,地方很偏,长长的一条巷子足足有一百多米远却只有两盏昏暗的路灯。 刚开始的时候她担心这种巷子里头不安全,出门在外时时刻刻在包里放着防狼喷雾,水果小刀之类的,不过住了一段时日子,她渐渐领悟到像这种老式破烂的小巷子,歹徒都没功夫来,来了也没什么好偷好抢的。 于是防狼喷雾什么的被放在橱柜的最里层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和栀眯着眼穿衣服,袖子一摆,将墙上的糊的半边报纸扯了下来,露出里面泛黄的墙皮 叹了口气,怎么粘上一段日子又掉下来,那黄老板卖的胶水粘性也太差了点,不会掺水了吧,下次换双面胶试试。 就让报纸掉在那儿,和栀穿鞋下了床。 屋子很简陋,整整的一大间,和一个狭小的卫生间。 房子的最里边放着一张单人床,旁边有一套桌椅,这些都是和栀一件一件从二手货市场淘来的,虽然破破旧旧的不是很新,但被打扫的很干净。 桌子上铺着的贴纸,上面放着一盏台灯,几支笔和一个笔记本。 和栀晚上睡不着或者没事干的时候,就喜欢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以打发时间。 东面有一扇窗,离窗口不远就是一个小小的厨房。 说是厨房,其实就是一张半人高的桌子,桌子上放着液化气灶,一罐液化气置在桌底下,一个橱柜搁在一旁,里头放着几副碗筷和昨晚没吃完的剩菜。 老式的房子,通风差,每次和栀做饭都得把窗子开着,不然油烟出不去,一股味道,一天都散不了,这也是她选择把厨房搭在窗户旁的原因。 实际上照和栀现在每天打两份工,有时候还做做兼职什么的,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绝对够她用了。而且这五年来,她也陆陆续续攒了一些钱,大可以找个好点的房子来住。不必像当初刚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那样,因为身上没什么钱,逃也似的,匆匆找个便宜又偏僻的地方来住。潦倒不堪、落魄不已。 可是和栀懒的折腾,虽然自己的东西不多,但这地方住惯了,而且重新接触一个新的居住环境实在是很麻烦。她对于那些事情感到疲乏。 好在给她租房的房东是对很好的老夫妻。子女不在身边,老人想对儿女好都没有机会,而和栀和他们住的久了,熟络起来,他们便把和栀当成自家孩子一样,隔三差五会送点家里做的好吃的过来给她。 况且老夫妇也老了,儿子不经常回来,许多事情做起来不方便,她在这里正好有个照应。 于是和栀在这里一住就住了五年。 和栀从开水瓶里倒了半杯热水走到门外的水龙头前兑了冷水,开始蹲在门口刷牙。一边想着天气越来越冷了,虽然晚上泡了脚,可到了后半夜脚还是冰冰凉的。那套棉被还是秋天用的,现在盖也不怎么暖和,看来还是得跑一趟市场买一套新的来。 唉,又得硬着头皮请假。 简单洗漱之后,和栀将昨晚的剩饭,剩菜放在锅里一起炒,满满一盘,炒出来的样子不想怎么好看,可味道还不错。 她吃了半碗,将剩下的倒在了门口墙角的另一只碗里。收拾一下,出了门。 巷子里有只流浪猫,没人管,夜里老是叫。 和栀是不喜欢猫的,更不会把它带回来养,于是她给街道办反应,有没有办法把它送走,而街道办的主任对她说,人的事都管不过来了,还管流浪猫?全天下的流浪猫那么多,我们怎么管得过来,好了你回去吧,我们会派人处理的。 可是一直没有人来。 和栀没办法,即使自己不喜欢猫,也听不得它晚上叫的那么凄惨,所以放一只碗在墙角,她吃一顿,就给它分一点。 流浪猫还是流浪猫,居无定所,但是有了个吃饭的地方,晚上也不再一声声的嘶叫了,和栀为此高兴了好几天,还特地从卖鱼摊买了些没人要的便宜小鱼仔给它吃。 出了巷子就是菜市场,地方不大,却样样俱全,大都是些周围的居民来买菜。市场不远处有个公交站,和栀每天从这里坐车去上班。 星期五,被和栀称为“恐怖星期五”。 自从上个月鱼摊的王姐搞了个星期五大酬宾活动,生意一下好的不行,引来其他摊贩的纷纷效仿,所以这天不仅是王姐的鱼摊,其他菜摊也是人挤人。 谁不爱占便宜,少花钱。 和栀这五年学会了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勤俭节约这一中华美德。 以前和栀喜欢看电视剧,经常看到这样的剧情:漂亮女人抛弃自己的穷男朋友和有钱的大老板跑了,男朋友痛苦的问为什么,漂亮女朋友给她男朋友的回答是她穷怕了,不想再过穷日子了。 和栀从小生活优越,不知穷滋味,那时候一看见这样的女人她就皱眉头。 金钱能胜过人的感情与自尊吗? 可她现在也成为了一个穷人,体会到到了生活的心酸和窘迫,此刻要是再让她看同样的剧情,她一定很能体会那种女人的感受,毕竟没钱的日子确实很难过。 她觉得天大地大,赚钱最大。 看了看手表,6:40,比上个星期早来了十分钟,可来到菜市场的时候人也已经很多了,王姐的店门口更是人满为患。 和栀硬着头皮挤进去,不小心踩到了某个人的鞋子,人群中传来一声咒骂:“操!挤个鬼啊,眼瞎了?踩到人了知不知道······”。 和栀装作没听见,这种程度对她来说已经构成不了伤害。 以前在大排档打工的时候就经常有人骂她的,老板骂,客人也骂。在大排档消费的人什么都有,骂什么的也都有,不绝入耳。一开始的时候和栀还很不能适应,总被骂的楞楞的,脸红到脖子根,像个傻子一样。但后来她自己想明白了其实那些人并不是因为她是她而骂她,只是因为生活中的不如意太多了,找个宣泄点罢了,而自己正好处于那个被伤害又却没能力反驳的位置。所以后来她也不怎么难过了。 在里头挤了个半天,出来时手上提满了菜,头发已经有些松散,看上去甚是狼狈。她把手中的几大袋菜调整了一下,使两边平衡,朝家里走去。 路过黄老板家杂货铺的时候,和栀准备进去买卷双面胶,却见店铺还关着门,想想这时候确实还早的很,黄老板没生意可做,当然也不必这么早开张,只是劳烦她要一直记着买胶带这件事。 长长的巷子走了一半,和栀停下来,搓搓已经冻的麻木又被两大袋子菜给勒的生疼的手,摸摸口袋,才发现手套落家里了,没办法,把手缩进外套袖子,隔着袖子重新提起菜往回走。不经意间,瞥见脚上的鞋子,前年买的,有点旧,买棉被的时候也应该为自己买一双棉鞋了。 真是,花钱的地方怎么这么多,这要换,那也要换。 回到家和栀用温水稍稍泡了泡冻僵的手,便开始做饭。昨天田青上夜班,肯定没好好吃饭,她过去给她送点。 田青,A市人民医院的急症室护士,也是和栀目前最好的朋友。 呃,和栀和田青,刚开始呢,两人其实没什么关系,如果硬要说是有什么关系,那勉强算是校友,就是那种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的校友关系。 而两人缘分的开始是因为和栀一次意外的晕倒。 刚开始打工的那段日子,和栀身体吃不消,因过度劳累在打工的过程中晕倒被送到医院,而当时照顾和栀的就是急症室的护士,田青。 和栀醒来的第二天就要出院,医生不让,说她身体状况还很差,即使今天出了院,过了两天准又要来。 和栀红着脸说她回去会注意的,随便开点药就好了,医生看出了和栀的囊中羞涩,摇摇头。 这时旁边的田青开口了,她说和栀你就听医生的,钱我给你出,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还给我。 可这怎么说服得了和栀,先不说和栀当时根本不认识田青,就算认识,借的钱难道不用还的吗?她哪儿来的钱还。 但最终和栀还是被逼着住了几天院,她现在已经都记不清当时怎么就稀里糊涂住了这个院。 总之,住院期间,大排档的老板过来看过她一回,难得的对她露出了点好脸色,还给她多开了一个月的工资。和栀其实一点都不怪老板故意不多请一个服务员,让她干两个人的事领一个人的工资,正对老板的“慷慨”心中感激,计划出院一定更加努力的工作的时候。老板笑着把她开了。 田青对和栀照顾有加,这让和栀吃惊不小,且无所适从。在当时的和栀看来,这完全是个陌生人的倾囊相助,哪有人没有目的的就对一个人好呢?她不知道田青图她什么,甚至一度惶恐的认为田青的性取向会不会是女的,该不是看上她了吧。 于是,在后来两人的一次闲聊中,和栀提出此疑问,田青调皮的说就算是她性取向有问题也不会看上和栀,还说她是白衣天使,宅心仁厚,见到可怜的小猫小狗都会施以帮助的。总之就是这样和和栀打马虎眼,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虽然对田青对她的好仍然让她存在疑惑,但和栀一直都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她没什么好东西可以给田青的。了解到田青是一个人生活,又不太会做饭,和栀就经常学着做一些好吃的给她送过去,这样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好朋友。 她一般只给田青送晚饭,早上时间紧,她来不及。所以只有田青值夜班的时候她才会去送早餐。 和栀拿着早餐盒走进护士休息室时,只见里头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人,她找了找,就看见田青披头散发的躺在床的最里头。 田青平常一那么爱美的姑娘,每天都恨不得带妆睡觉,一起床就看见自己美美的,现在这幅模样,估计真是累着了。和栀不愿把她吵醒,把早餐盒放在门边的桌子上给她写了个小纸条让她记着吃,便去上班了。 上班时间收到田青短信:一觉醒来就有美味早餐吃,阿栀~我不能再爱你啦!等我忙过这一段时间一定带你吃大餐! 和栀能想象的到此刻田青必是嘴里满口包着早餐,激动的向医院的小护士炫耀着。她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田青的口水要喷到脸上来了。笑笑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五年来,苦中有乐,她过的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