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余生下意识看向宁向阳。
宁向阳没看他，只低眼看着小孩问：“为什么又去偷人东西？”
孙候脸贴在地上，说话含糊不清：“我妈僧病了，我又没钱给她康，只能偷了东西去卖。哥我要不给你再背一遍，真的，我下次不敢了。”
说着他就要继续背：“氢氦锂——”
“闭嘴。”宁向阳打断他，回头看谢余生：“缺东西了吗？”
谢余生这才去翻他的包，卡、平板、耳机、伞……
他又翻了遍背包，没看到那几张纸，心往下一沉，皱眉垂眼没说话。
“少了？”宁向阳问。
“……没少。”
谢余生扫了那小孩一眼，蹲下身没什么表情地对他说：“下次别对着人比中指了，这在我们那边是要被剁掉手指再喂你吃进去的，知道吗？”
孙候脸一白，吓得不敢说话了。
宁向阳看了他好几眼，这才起身把孙候放开。
“没有下次了。”他说。
孙候连应几声，赶紧撒腿跑掉了。
看那小子跑远消失不见，宁向阳回头问谢余生：“真不缺东西了？”
谢余生应了一声。
“行吧。”
宁向阳没再问，他扫了眼周围看戏吃瓜的人，拍拍身上的灰，抬脚就往回走。
回去的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仍是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巷。
等他们走到公交站台，时间已经下午六点多钟了。
等公交的时候，宁向阳没忍住揉了揉肚子。
刚刚那番久违的活动让他感觉更饿了，卫冉下午接回去后也还没吃饭，等会儿该吃点什么好呢？
正好旁边一道声音响起。
“等会儿请你吃个饭？”
宁向阳扭过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阳光线的原因，被站牌遮在阴影下的谢余生表情看起来有些明暗不清。
宁向阳揉着肚子的动作顿了下，开口道：“不用了。”
“哦。”
宁向阳想起自己一开始的目的，脚尖在地上烦躁地蹭了两下，片刻后还是低声开口道：“不过我确实有件事情想让你帮个忙。”
谢余生扭头看他。
“你，”宁向阳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鼻尖，“你要是晚上有空的话，能不能教卫冉写会儿作业？”
谢余生：“……”
见他没说话，宁向阳皱了下眉，快速扫了他一眼，还是耐着性子低头继续说：“你上周末不是教过她一次，她今天去班里被老师表扬了，挺高兴的。你要是觉得不麻烦的话，就再教她一次呗？”
“……你就是因为这个，突然要带我来找包？”谢余生问。
宁向阳听到这话，觉得自己耳根子都要臊红了。
他的目的确实不怎么单纯，而且他还从没这么费尽心思地求人办过事，最后又被人就这样挑明来说。
但他一边又不爽地想着，旁边这人怎么这么讨人厌，一般人会这么直接说出来吗？
宁向阳其实也知道自己耐心不好，脾气也差，卫冉不愿让他来教实属正常。
但他还是觉得很不爽。
于是两种不爽混在一起，宁向阳闭了闭眼，干脆破罐破摔道：“是啊，我就是这么心机！这件事答不答应你可以直说，要觉得不爽也可以拒绝掉，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旁边有几个人的目光被他的声音吸引过来，谢余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可以是可以……”
宁向阳睁眼看他。
谢余生正巧这时候也看过来，勾起唇角对他笑了一下，说：“你也知道我学习不怎么样，那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月的作业写了？”
学渣的还挺理直气壮。
宁向阳看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
不过他一个月作业换教卫冉一天？
谁给他的熊心豹子胆？这一口也不怕吃撑了？！
宁向阳眉间一皱就要开口，就听这人又道：“你包我一天作业，我包她一天作业，等价交换，怎么样？”
宁向阳：“……”
妈的。
“成交！”
公交车这时候正好到站，宁向阳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身心俱疲。
谢余生排队等上车时还回头看他一眼，问：“怎么了？”
宁向阳说：“没事，就是头一次觉得看人有点不太准。”
谢余生没忍住低笑了一声，正想跟着上车，就听身后人的手机响了起来。
宁向阳接起电话没说话，听着那边说了几句，然后皱着眉看了眼谢余生。
宁向阳本想问点什么，不过想了想，最后还是往旁边让了几步，对谢余生说：“你先坐车回去吧，我得去取个东西。你带钥匙了吧？”
“带了。”谢余生没多问，直接上了车。
宁向阳看着公交车消失在视线中，才转身按照原路返回。
太阳已经压在地平线上，他穿过一道道巷子和街道，重新来到那片已经亮起灯火的破旧货市场，走进拥挤的二手店。
老板的算盘正砰砰打的响，见他进来，“哟”了一声：“来的还挺快啊，你那小同学呢？”
宁向阳扫了眼店角落的孙候，耷拉下眼皮说：“走了，你说我还有东西没拿，是什么东西？”
那老板把几张纸往柜台上一扔，见宁向阳要伸手拿，他手指按住：“宁向阳，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吧。规矩得讲，不管什么，从我这里拿东西，得先付钱。”
宁向阳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老板仍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
他扫了眼纸上的字，动作顿了下，皱起了眉。
“多少钱？”宁向阳说，“不过我先跟你讲清楚，我和他就是普通路人的关系，你想清楚再开价。”
老板盯着他看了会儿，“五百。”
宁向阳果断收回手，转身就走。
“行行行，两百总行了吧。”
宁向阳停住脚。
“你要是不要我就直接撕了丢垃圾桶，反正也卖不了别人。”老板妥协道，“你毁了我一桩生意，总不能一个子儿也不让我捞吧？都是老城区的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做人还是留点底线。而且你奶奶的事，我们这帮街坊邻居也没少帮忙呢，你说是吧，宁小朋友？”
宁向阳把两张一百拍在桌上，拿起那叠纸就往外走，也没管身后老板阴阳怪气的送客语。
等再走到车站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下来。
车上没什么人，宁向阳直接坐到最后一排角落处。
等车发动了，他才又拿出那几张纸看了起来。
也不知被人翻了多少遍，纸张的右下角已经有了轻微磨损，纸身还有曾经被揉搓成一团的痕迹。
不过无论他再怎么看，这也都是一份手续完整的收养证明。
落款处签有收养人和被收养人的姓名，还按了手印。
而被收养人处，写的是谢余生的名字。
宁向阳收起这份证明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又有点冲动了。
两百块钱换几张纸，亏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