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里很快充满了生气,看病的人都在候诊区等待。 不一会儿,韩听韵开始叫他们进来就诊。进入工作状态后,她先是给几个有睡眠障碍的人开了药单。 没一会儿,有一位躁狂期发病患者在科室里和别人吵架,差点和病人家属打起来,她连忙又起身去搞定。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素质啊!撞了人还不道歉,神经病啊?” “撞你怎么了?!” “阿姨您先别生气,是这样的……” 等搞定完,她一屁股坐在值班室的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左胸处的绿色胸牌晃了一下。 佑禾医院 科室:精神科 姓名:韩听韵 不错,韩听韵是一名精神科医生。 临床上有关精神方面的范畴,她平时都会接触到,主要诊治临床上一些精神障碍患者,偶尔也会诊治心理疾病。 譬如:多重人格、精神分裂症、偏执型精神病、恋物症、着装异性症。 又或是,抑郁症、躁郁症(双向情感障碍)、焦虑症、失眠症。 今天上午的一切工作内容,都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韩听韵叫了一个人进来,那人在门后站了半晌,目光落在她身上,灼热得让她无法忽略,忍不住抬起了头。 只见他身高185cm左右,男性,身材良好,是符合女性审美的精瘦,藏在黑色棒球帽阴影下的一双眸子正望着她。 眸里的光彩,韩听韵觉得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不紧不慢地扯下口罩。 平眉,杏眼,心形脸。 韩听韵表情一懵。 她没眼花吧? 居然是那个踢晕她的罪魁祸首?! “您好。”随即,对方犹豫了一会儿,没什么情绪的男中音在安静的诊室里响起。 韩听韵忍着揉眼确认的冲动,瞪眼盯着他,好久都没做声。努力起伏了一下胸膛,差点无法自持冷静。 许久,她才垂眸不看他,对自己抽搐的表情进行了整合,开口是一个医生很好的职业素养,语气如常:“您好,叫什么?” 她默默在心里念着佑禾医院伟大的院训。 博爱、精医、崇德。 除了这些,她还要做到友善!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 气傻了呜呜,背错了!这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她正在心里抽风泣泪,男人身体前倾了一下,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也别开了眼神,不和她对视。 “笛帆。”他回答了她刚刚的问题,声音低沉,充满青年的英气与磁性。 有那么一瞬间,韩听韵还以为对面坐了一个播音系的小哥哥。 ……什么小哥哥。 反应过来,她嘟囔了一下,淡声问道:“年龄?” “二十二。” 韩听韵一怔,这……有点小吧? 大他三岁的她兀自感叹着,笛帆却一字不差的听见了,抬头盯着她,眼里一片幽深,声音突然沉了许多:“哪里小?” 韩听韵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说了心里话,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笛帆没再纠结这个话题,样子像是在酝酿话语,半晌凝视住她,声音淡了许多,道:“我有病,这次来复查。” 韩听韵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震了一下,十分意外。 她还以为他是有睡眠方面的问题。没想到…… 笛帆垂下了眸子,两节分明的手在腿上交叉,一时沉默了下来。 韩听韵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忍不住打量他。 他是双眼皮,鼻子秀挺,唇色自然偏淡红,下巴平和得恰到好处。运动员的皮肤多多少少有一点儿黑,但这种日晒后的黑在他身上,反倒中和了他眉眼的冷漠疏离,气质便处在了阳刚清毅的中间点。 她出神了几秒,心里总算明白媒体为何夸奖他是足球界的贝克汉姆了。 真人比照片更帅气,颜值能堪比娱乐圈艺人,这在体育界确实不多见。 “我有过躁郁症。”忽地,笛帆抬眸看她道,“……在精神病院接受过一段时间的治疗。” 见韩听韵眼神无异,他才接着道:“我从小就踢足球,但我母亲一直很反对。” “对我而言,足球这是我的信仰,没什么比它更重要。但她在我小时候停了我的足球课,之后让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后来,上了初中,学习压力大。”笛帆慢吞吞地说着,眼睫毛也轻轻慢慢地眨,“我得了抑郁症。” “我妈……算了,不提她。”他顿了顿,声音恍若一缕抓不住的风,“我从始至终没有放弃足球训练,考上了足校后,渐渐从国青队踢进一线队,现在开始打联赛。” “很长一段时间,我非常快乐。我以为我的药痊愈了,所以停了药。” “但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失眠,没有食欲。” “有时我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心情很绝望,想自杀。甚至有时会被队友不经意的一句话激怒,跟他们打架。” “因为后来的症状十分严重,我爸带我去了医院,我确诊得了躁郁症。” “再然后,我被我爸妈送到了精神病院,直到好了才重新出来打比赛。 “这次来,我想复诊一下。” 听完,韩听韵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最后没有说。 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不过她很快掩盖住了,声音比方要轻柔得多:“这样,你先去做个心理评估,做完之后再来找我。”压下心中异样的情绪,她微微转了一下椅子,身体前倾,把打印出来的纸质单子伸给他。 笛帆起身,从她手里接过单子,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目光不经意地在她素净的脸上扫过,他仿佛看见了新奇的东西一样,身体僵住,神情有些异样。 “怎么了吗?”韩听韵拍拍自己的脸,郁闷地看了下全身,好像没有哪里不对。 笛帆从她嘴唇位置回过神,握拳干咳一声,道:“那天踢到你,很抱歉。” 韩听韵正想着自己被踢晕的事或许只能暗认倒霉了,就听到这么一句,瞬间有些意外。 笛帆却像发现了更新奇的东西,盯住她的胸牌,一字一顿道:“韩听韵大夫。” 郁闷和愤怒都被勾起,一些话到了嘴边,可想到他刚才说的那些经历,韩听韵又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身体往下瘫了一些,大度微笑道:“你不是故意的,那就没关系。” “当时我……”犹豫的男中音响起,“的确有踢你的念头。” 像是没注意到韩听韵的笑容瞬间僵凝,笛帆顿了一下,扶额,无措道:“你那天脸上涂的很奇怪,又是在前排,加油助威的样子很显眼。” 他声音依旧低沉,又抱歉地看他一眼,只是气势弱了许多:“当时我确实有点恼,但没想着踢你……后来我没对准球门,又把力气使大了,没想到会那么准,真的踢到了你。” 他的表情让人形容不上来,似乎自嘲中带着自恼,不像说谎。 韩听韵猛地想起当天她在脸上画的郝枫那支队伍的队徽…… 等等,有那么丑吗?她借邻居家孩子的水粉画的,对着镜子画了一个多小时呢! “很抱歉,医疗费我全额照赔。”这时,笛帆直视着她,疲惫地捏了下眉心,叹了口气,声音低低沉沉的几乎没什么起伏,“真的对不起,当时我本想赛后联系你的,可我没有找到。” “先去做评估吧。”深呼吸了一下,韩听韵松开钢笔,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格外敷衍的笑着说道。 笛帆嗯了一声,瞄了眼单子,沉沉开口:“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韩听韵接着点头微笑道:“等你回来吧,不急。微信我没绑卡,手机的话支持支付宝转账。” “……嗯。”笛帆的眼神慢慢掠过她的脸,好脾气地点头道,“听你的。” 韩听韵莫名觉得他还挺好说话的。 目送他离开,她在桌面上戳了下钢笔,才叫了下一位候诊者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