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后又见宣夫人,也是和气温柔的贤妃样儿,一般给了赏。至于从谢才人往下,裴、班、诸、牛等人,位份太低,只能给“贺礼”,却不能说“赏赐”了。
之后臧皇后又带着妃嫔们去给太后行礼,两位太后都赏了些金银衣料,只有给韦凝光的最厚,格外加了几个摆件。
回去的路上,臧皇后笑着跟她们说:“你们别看宫里妃嫔足有几十个,比起宫殿来啊,那真是不够瞧的,大家只管住着吧,皇爷登基第一次选秀呢,房子就是这样空的。”
旁人都不敢在臧皇后面前放肆,韦凝光却不怕,她是孟、常二家结盟的产物,小时候经长辈领着,出入宫闱不禁,大了才来的少了,是以臧皇后认得她,而董德妃一个过门才几年的妾不认得,今日才闹了笑话。她便扶着臧皇后问道:“娘娘,嫔妾能跟着别人一块儿住吗?嫔妾自幼胆小,一个人住实在害怕呀。”
臧皇后笑道:“放心,我记着你这毛病儿呢叫你去跟着你曹姐姐住,就在永寿宫,离母后、离皇爷都近,后头玉真殿又大又安静,好不好?”
韦凝光笑道:“都托赖娘娘了,嫔妾一定多给娘娘做几双鞋袜。”
臧皇后笑道:“要谢我,这点子东西可不行,你怎么说也得给我做一身衣裳罢?”
韦凝光又笑着讨饶。
沈令嘉位分低,几乎是在队尾了,也不怕人看见。她旁边一个江苏来的下家人子就与她咬耳朵:“韦才人真有体面,连主子娘娘也喜欢她,还给她自己挑宫室。”
沈令嘉笑道:“那不是她一个人住害怕么,娘娘自然照顾她些,这也是应有之义。”
施阿措也轻声道:“我要也有这么体面就好了,挑个僻静地方,擎等着三年过去,仍旧回乡,好过在这里一辈子看不见父母。”
这句话说得周围几个都感伤起来,沈令嘉连忙笑道:“我看你这样好品格,只管等着更大的体面罢,到时候我们就都来依着你住,大家热热闹闹的,也可聊解忧思了。”
众人安慰了些,仍旧往前走,回了长秋宫就开始分宫室:沈令嘉住在明光宫左殿,称涵香殿施阿措住永华宫柔冶殿,跟着宣夫人姜克柔住甘泉宫后秋棠殿余者各有分属。
臧皇后又宽慰她们道:“屋子早就收拾出来了,只管去住吧,你们的嫁妆也运进库房了,若有不妥的地方只管来找我,都高兴点,今晚上皇爷就要点人侍寝了,明日我叫人来送料子,给你们裁夏装。”
众人都拜谢了,各自散去。
剩下的那十二个也都是些举人、秀才的女儿,要不然就是家里豪富的大地主或者大商人,不过地主或者商人之女常常被官家小姐们嫌弃粗俗无礼,还不如举人、秀才之女合群,用她们的话来说:“士人之女腹内也有些见识,总好过乡下土财主家的傻丫头。”至于行商,那是国之蠹虫,他们的女儿更不配和官员之女站在一处了。
沈令嘉总觉得这样腥风血雨地闹着不像话,还没入宫就不安分可不行,那些官家小姐落选归家还有人撑腰,她落选归家了,再碰见尹师爷那样苦苦搜刮至良民百姓破家的恶人可怎么办?因此只管装出个腼腆样儿来,日日在房门里缩着,读书认字做针线,将从前学的礼仪熟记在心。
果不其然,一下了船才刚进宫,就有一大半人叫送回去了,闹得厉害的,跟着闹的,浑水摸鱼的都回去了,只留下了几个安分守己的,沈令嘉数了数,满江苏的女孩子,拢共只挑出来了八个。她有些害怕,就去问孙女史,孙女史笑道:“嗐,官家的小姐,才德都是好的,只是爱拉帮结派的这个脾气忒重了,年年都有这么一遭,你别怕,想湖广司送来了三十二个人,最后还不是只剩下了四个?他们那边闹得比咱们这还厉害呢。”
沈令嘉就放心了,她现在和同司的一个姓施的女孩同住,那女孩名叫施阿措,是个穷秀才的女儿,胆小怯懦,可是美得不像话,送她们来的女官们都说这施氏一定能中选。沈令嘉自到了京城也算是见过了世上的美女,可是施阿措比旁人都美:她的眉毛淡淡的,脸很小,下巴颏尖尖的,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眼睛里总是含着水光,身材消瘦而骨肉匀停,简直像赵飞燕一样,尤其女官们着意教她歌舞行立,更显得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风流态度。
沈令嘉也很美,但是是那种娇羞的美,她个子不高,玲珑可爱,撒起娇来要人的命,脸颊像个桃子一样白里透红,娇俏得像是一阵春风。孙女史最为赞赏的是她衣裳下圆滚滚的胸和臀,“妩媚都含在内里”,她这么说。
全国多大呢?沈令嘉不知道,可是全国挑选出来的女孩子只有六十四个,都在储秀宫里住着,隔几天就有人来检查,一开始是查些仪态礼节,后来变成了诗书才艺,又查女工容貌,还查习惯,磨牙打鼾、脚臭狐臭的都不行,就这样,最后剩下了五十多个。教引嬷嬷又把她们引到一间密室里去,叫她们脱光了张开腿,嬷嬷们要看美不美观,终于只剩下了三十几个。
这些人都在宫里住着,学习皇室谱系和真正大典上要用的礼仪,直学到三月底。期间沈令嘉还送了信回家去,走朝廷的驿站,几天就回信了。沈父说,因为有个好女儿走到宫里去了,沈大哥与沈小弟的婚事都很好说,知府的夫人甚至透了口风,要是沈令嘉能回来,就聘她做自己的儿媳妇,要是留在宫里了,就把自己的嫡长女嫁给沈大哥,就因为这句话,尹师爷把那些礼物都退了回来,还倒给了不少,原来他早知道自己要选了官调任他方,这才打算在走之前发一注横财的,他虽然敢得罪沈家,可是不敢得罪两榜进士出身、交游遍官场的知府,只好认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