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萧程(1 / 1)端和郡主首页

萧程忽地惊醒过来。  眼前是朦胧的光晕,鼻尖充斥着脂粉的油腻香气,混杂了醉酒的浊气,像是谁把脚踩在他胸口,憋闷闷地透不过气来。  他呆呆地望着长长的宴席,就着烛火去看,桌上杯盘狼藉,菜肴汤水泼洒出来,再没了刚上桌时候的玲珑精致,乱糟糟糊成一团。  眼前人影晃动,有人枕了女子白腻腻的胳膊要酒吃,也有人衣襟大开,胸前平坦坦地由着男人来回搓捏。  他恶心极了,张口就要吐,一股脑儿地想把五脏六腑所有混杂的玩意儿呕出去,却被身旁一人拉住了衣袖,“公子没事吧?”  公子?  没想到到了陵南,竟还能听着这一声。  萧程笑起来,越发显得俊逸。  旁边的女子只十五六岁,比白日里见着的那位郡主大不了多少,一身粉色海棠折枝水纹裙,理应是很好看的,他却看不清楚长相,只有女子头上插戴的彩蝶恋花金步摇颤巍巍地晃,蝶翼银翅光亮的吓人。  她见他笑了,就要偎过来,“奴家喂您吃些茶水吧,解解酒。”  “不用了。”萧程胳膊挡在身前,避开了去,音色压的很低,有些哑了嗓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子时刚过。”  “刘总管还没来吗?”  女子看了屋子里的人一圈,像是不解,睁了一双眼看他,没了方才的风尘,多了一丝孩子气。  “宫里来的,刘大人。”萧程头忽然疼起来,他一手撑着太阳穴,站起身子来往外走去。  门刚推开一条缝儿,屋外的寒气就迎面扑来,脚下打了个绊儿,又继续迈了步子。  外头就是南淮河,清冷的夜色下河水泛着细小的光粼,黑黝黝的河面被两岸陆离的彩灯照的灯火通明,四面八方都是带着水汽的夜风,森森淼淼的往骨头缝里钻。  他正站在一艘游船之上。  今儿这宴,是陵南官员为着刘亭接风准备的。  刘亭不喜欢“总管”,于是宫里的小太监们避了李元都喊一声“老祖宗”,出了宫就成了三品的“刘大人”,如今也只有他敢这么喊了。  不,谁知道以往刘亭还有没有纵着其他人这么放肆,他不知道罢了。  萧程想着,放声笑起来。  “什么事这么好笑?”萧程眼泪都快笑出来,身后忽地传来一个声音,他立时就收了声,身子一僵。  来人把手搭在了他腰侧。  “喝多了,撒酒疯。”他声音冷冷的,比河风还冰,那人却不在意,手摩挲了他腰两下,“进去罢,外头凉。”  萧程一言不发地转了身子,又成了白日里那个卑躬屈膝的随侍,跟在他后头进去了。  “刘大人。”甫一进去,众人齐刷刷停了动作,歪歪斜斜地站起来喊道。  刘亭长相是很俊秀的,把一屋子的肥头油脑都比了下去,桃花眼微微眯着,扫了一圈,只点点头,淡淡说了句:“咱家来的晚了,对不住各位。”  说罢从当中穿了过去。  后头是个隔间,推拉门不知是不是从近海学的样式,精美的很,上头是海棠春睡图。  进了隔间,刘亭坐下来,萧程倒了茶水只顾着自己喝,一口接一口的,是渴的狠了。  “谁灌的?”刘亭问了一声,萧程不看他,又吃了一口茶,“没谁。”  “人都撤回来了?”刘亭上前夺了他杯子,就着吃了口茶,便把人往怀里一带,“没逮着人心里不痛快?”  “我有什么不痛快的,又不是我得了旨意。”  神策军早两日就到了陵南,结果什么消息也没查到,白日里看到方缙的时候,刘亭心里就有了数。  “你是我亲自荐的神策军护领。”刘亭摸他下颌,“这么说可跟上头交不了差。”  萧程撇头,“是那对鸟。”  前几日他们到了中南府,知府秦赣送了刘亭一对鸟儿,机灵又好看,刘亭爱的不行,日夜挂在跟前逗着。  秦赣还是安南王妃的妹夫,方缙的连襟。  “我埋了。”他道。  刘亭是有些心疼的,可想到那畜生竟骗了他,心里边就不舒服的很,“埋了就埋了吧。”  手已经探到他衣襟里去了。  萧程听着外头的动静,有戏子弹了琵琶细细软软地唱起来,夹在一群大老爷们的浪荡里,越发勾人。  刘亭气息粗了起来,净白的脸染了红色,抱着他往太师椅上重重倒下去,发出“嘭”一声巨响。  “大人,安南王爷到了。”  屋外有人回禀,萧程猛地起身,把身上的人推开了去,喘着气往拉门处走,“就来。”他朝外头吼了一声,心里闷了一团火,莫名其妙地。  刘亭脸色阴沉下去,恻恻地看着他,衣裳也不理,摔门就出去了。  外间,众人都站了起来,方缙大步走到刘亭跟前,笑的温和。  两人并肩立着,互相寒暄几句,其实刘亭是刚刚从王府的宴席上出来的,分开不久,倒不知方缙这会儿来有什么事。  萧程靠在拉门上,从门缝里往外看,察觉出气氛明显不同了起来,此前还放浪形骸的官员们有些拘束,两手握着叠在身前。  瞧着不是怵刘亭,否则方才就该这么恭恭敬敬的了。  他想到在十里亭里面看到方缙的情形,只是坐着和刘亭品茶,举手投足间一点儿也没威武将军的气势。  却很从容不迫。  除那位之外,他还是头一次在别人身上感受到这种并不锋利的压迫。  屋子里人很多,陵南府至少一半的官员都来了,官阶小点的都没资格上船,只能在岸上候了一整夜。  这些人,正主没来闹的挺欢实,这会儿倒焉了下去,浑身冒着酒气,靠在妓子小倌白花花的肉上听训。  萧程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打到了陵南就不正常,像出了笼子的鸟,这样下去迟早是要被刘亭埋了。  他愣愣地想着,只听方缙的声音传进来,“京里来了急召,只怕刘大人要连夜赶回去了。”  萧程呼地出了一口气,心里一根弦就松下来,这才发觉背后出了一层毛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