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是被那点血吓了一跳,经历过的战场上死人堆的将军,岂会为额头的一点血吃惊。
她被周遭的环境吓了一跳。
她跌倒在地上,旁边是一张木床,样式简陋,床上低垂着帐幔,床头两个并排的枕头上,红色丝线绣着一对戏水鸳鸯,图样极简洁,绣法亦是拙劣不堪。
床上的被子没有叠好,掀翻在一旁,露出下面的浅粉色床单,以及,床上的那一抹鲜红梅花印。
秦良燕已为人妇,自然识得那是女子初承雨露的落红。
只是,她为何会在这样一个房间里?
她扶着木床站起身来,这房间窗上贴了大红双喜字,这布置,显然是新房。
秦良燕只觉得周遭的一切十分诡异。
外头有些许喧闹,有几声犬吠,杂着一点人声,但在秦良燕听来,满是危机。
那震耳欲聋的嘶杀声到哪里去了?
难道是,她被倭寇虏到了倭寇的据点?
木床旁边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圆筒、一把梳子和式样简单的西洋镜。
她拿起镜子一照,里面一个少女正瞠目看着自己,清晰无比,连眉毛一根根都看得见,额头上一抹血印子也是新红的。
咣当一声,镜子掉在地上,破成碎片。
饶是秦良燕在心里做了无数假设,她也没想到,镜子里的女子,竟然是她年轻时候的样子,战场上落上的伤口也无影无踪,只有额头上的那一点新鲜血迹。
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
这不是一双四十岁妇人饱经风霜的手。
这双手,白皙柔嫩,纤细柔软,平滑无比,手上连一个茧子都没有。
而哪怕是她年轻的时候,也是因为长年握刀,虎口处结了厚茧的。
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古怪,式样有些像胡服,十分单薄,只有一层。
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这里是阴间?
可是窗外透过来的光、额头上的那点疼痛、下身的不舒适感、手心上的血、屋外的犬吠声声,都是那么真实、阳光,与传说中的阴森森黑暗的冥府大不相同。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什么地方?
倭寇呢?倭寇到哪里去了?
秦良燕正在惊疑不定,屋外传来了一声苍老的陌生呼唤,“良燕!良燕 ,我回来了,快开门!”
那熟捻的语气,好似已经认识她多年似的。
秦良燕紧握了一下拳头,迈开步子,这时才发现每走一步都特别不舒服,有种撕裂的疼痛,她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她受过多少刀伤都不眨眼,可这种疼痛,与刀剑所伤的是不一样的。
她回眸看了一眼床上的落红。颜色甚为鲜艳,显然是新血,可以断定,被翻红浪,应该在不到一个时辰之前。
毫无疑问,在她醒来之前,这个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真是畜生啊,对她这样一个昏迷中的人也能下手!还……那么痛,到底是有多粗暴!
在完事之后,还对她施以辣手,将她推倒在地上,撞伤了额头!
秦良燕握紧了拳头,起身去开门,凝神静气,全神戒备。
能把她打晕的,肯定不是常人。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黝黑的脸庞,一个穿着灰扑扑的老头子出现在她眼前。
只一眼,秦良燕的拳头就松开了。她松了一口气。
不是这个老头,老头身上没有一点武者的气息,步伐轻浮,下盘不稳,一看就不是练家子。
幸好不是这个老头子,要不然,一想到自己的身子给了个老头子,春良燕得多憋屈。
老头子穿的也是类似胡服的服装,神色惊慌不已,他神秘兮兮地冲进来,掩上门。
秦良燕看着他,放缓了语气,“何人?”
老头子或许是太慌乱了,听到这话只是一愣,“和人?我和人打听了,死了!死了!”
“谁死了?”
老头子道,“快给我倒杯水,压压惊。”
秦良燕站着不动。
老头子看了她一眼,想要骂,却又忍了下来,自己走到桌边,从那那个圆筒状的东西里倒出了一碗水,蹲在地上一口气咕噜咕噜喝完。
原来那个圆筒的东西是装水的。
春良燕心里暗暗琢磨,真精致。
“死了!那个人死了!这个小崽子,闯下大祸了!这可怎么办?”
秦良燕默默听着,不发一言。
老头子眼光又在她身上转了下,叹道,“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古人说得没错,可这小子看上了你,死活非要把你娶进我郑家门!唉,你一进门,就招来了这么大的祸事!”
“到底是谁死了?”秦良燕追问道。
老头子不觉提高了声音,“还能是谁?就是那个对你耍流氓的混蛋!利兵这小子,手太重,失手把人给打死了!”
出人命了?秦良燕第一反应就是,“报官府了没有?”
老头子怒了,“报啥官府?你现在是郑家人了,是我儿子的媳妇了,你懂不懂?你还想着报公安局呢?我儿子真是瞎了眼,娶了你这么个恶婆娘!还为你闯下了这大祸!不值啊不值!”
老汉说到悲痛处,涕泪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