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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月台上,转过身笑着朝我挥了挥手里的军帽。  “再见!”我把双手拢在嘴边,努力踮起双脚,希望自己不要被淹没在车站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等我回来一起过圣诞节!”他恨不得给我一个露出十几颗牙的笑容,显得傻兮兮的。  我努力睁大眼睛,好让眼泪尽量别离开眼眶,微笑着抛给他一个飞吻。他最后挥了挥手,把军帽扣回脑袋上,转身挤上了火车,背着厚重行囊的身影瞬间就消失在了车厢里。  我在心里盘算着他的背包到底有多重,车上会不会有地方放,万一丢了或者被人拿错了怎么办?我在他包里的各个角落缝隙里塞满了棉袜子和加了棉的衬衣。夹袄我不知道要带多少件才能帮他熬过苏联的冬天,反正配给的额度里能领到的棉和鹅绒我都想尽办法塞进他的各种衣服里了,家里的两个鸭绒枕头也被我拆了做成了棉袄。埃里希那段时间都怀疑我疯了,他说这些棉衣够武装他那一个班了。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强迫他把那些衣服都带上了。“只有不够,绝对不会多的。”我只能这么跟他说。再多的我没法儿开口。  “嘉宁!”他费劲的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笨拙的叫着我的中文名,“等我回来!很快的!”  我向他挥了挥手,没敢开口说话,怕一开口声音都带了哭腔。  “士兵们注意了!还有两分钟发车!家属们请退后,没上车的赶快上车!”一个上尉拿着扩音器快速走过站台。  埃里希扒在车窗上,跟其他在同亲人告别的五六个脑袋挤在一起,看着我吹了声口哨,金黄金黄的乱发从帽子里支棱出来,显得像个十几岁的大孩子。火车汽笛毫无预兆的响了两声,车身缓缓地移动了起来,逐渐加速。车快要驶出站台时还能听到里面士兵们的喊声,多半是叮嘱在后方的亲人和爱人要照顾好自己。列车最终变成远方的一个小点,喊声也早就听不见了。我终于敢呼出闷在胸中的那一口气,眼泪也紧跟着簌簌地淌了下来。  家里突然没了埃里希上蹿下跳大呼小叫显得冷冷清清的,让人有点儿不适应。我脱了鞋和外套走进房间,看看天色不早了,就顺手从万年历上又撕掉一页。十一月一日,明天又要开始新的一个月了。还说要我等他一起过圣诞节,他真相信六个星期就能解决掉苏联?六个星期,恐怕就算没有敌军挡路也不够他们在苏联国土上打个来回,元首真能忽悠人。我伸手抹了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掉下来的眼泪,从床板夹缝里摸出来两把钥匙,打开了床头柜下面一个上了锁的抽屉。抽屉里只放了一个上了锁的小匣子。我用另一把钥匙把匣子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本样式极其普通的笔记本。  这是我最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