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黛起身走至梁信身前,对他道:“不过,若要成为相府门客,则还需请阁下作一篇文章,待我交与家父后,才能有最终的定论。不过以阁下之文采,必能得家父青眼相待。” 梁信听闻此言,语气谦逊道,“小姐莫要再夸赞在下了,某实在愧不敢当。还请小姐稍待片刻,某即刻作来。” 随后梁信转至桌后,拿起毛笔,铺好白纸,闭目思索了片刻,就开始提笔挥毫,洋洋洒洒地书写了起来。 沈青黛无事,便四下打量起了这房间来。 禅房简陋,除床榻衣柜之外,就只有一张小桌和几张木凳。 梁信好学,小桌就被他拿来当做书桌,桌上放置着好几本翻的页边卷皱的书本,其中有四书、五经、大夏律、九章律、周髀等书籍,旁边的书匣内还散装着几叠墨迹未消的白麻纸张。 沈青黛一一略过,征得梁信同意后,将那叠麻纸拿起来看了看,上面几张都是梁信自己作的词赋书算,她是个现代人,不太懂地如何看古代词赋书算的好坏,因此只略略看了几眼就将其放在一旁。 下面的这几张,则是梁信所作的时务策论。 策论是根据时下发生的政治民生问题,向朝廷献计献策的文章,相当于现代的议论文,这是古代科举考试中着重考核一科。 对此,沈青黛来了点兴趣,凝神细看之下,她却发现了点问题。 原来大夏的兵制,竟然有点类似于中国古代较为落后的府兵制。 府兵制是一种兵农合一,寓兵于农的兵役制度。 府兵既是兵又是民,他们平时在家务农、耕种土地,农隙时组织操练,战时从军征战,府兵参战时要自备武器马匹和干粮。 但是府兵制有一个致命缺陷,因为它是基于均田制基础上实行的一种兵制,一但均田制被破坏,府兵制就会随之崩塌。 均田制是一种按丁分配土地,在耕种一年后土地归农民所有的一种土地分配制度。 农民有田,就能自给自足,就能自备马匹武器干粮,就能上阵杀敌。 但是这些年来,随着大夏的土地兼并现象日益严重,地主豪强抢占田地人口,官府赋税的不断加重,导致大量农民流离失所,再也无力担负起自备甲杖衣粮的重负。 因此,大夏国内的兵源越来越少,军队战力也已大不如从前,这对于仍有两大外患虎视眈眈的大夏而言,是件不容乐观的大事。 梁信据此做了一篇策论,阐述了他关于打击地主豪强,惩治贪官污吏,减租减税的想法,其中还提出了不少可行的方法政策。 其中有一条建议为“纳流民于军伍,习战射军阵,免其徭役赋税,赐田赐屋”引起了沈青黛的注意。 这条建议内容,竟然有那么点像是募兵制的雏形,且像是专门针对已经开始崩坏的府兵制的弱点而作的。 沈青黛晃了一下纸张,继续看了下去。 不多时,桌后的梁信搁笔,将白纸抚平,然后拿着它站起身,对沈青黛道:“小姐,在下已经写好了。” 沈青黛看得入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梁信提了点音量,她才醒神。 她将手上的麻纸放回书匣里,歉意道:“抱歉,有点看入神了。你这几篇策论作的确实不错,条分缕析,直切要害。” 梁信听她如此说,看了一眼那纸上之言,眼神一黯,“这是今次春闱会试在下所作的策论,因自觉不错,在下出了考场后,便重默了一遍。谁知……”他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沈青黛也知落第对于一个士子的打击有多重,她不再多言,吩咐碧云收拾好东西后,就对梁信道了句告辞,而后离去。 之后的几天里,沈灵均都异常忙碌,每日天不亮就出府,直到晚上戌时左右才回来。 如此情形下,沈青黛也不好贸然打扰他,便将梁信之事暂且先搁置了下来。 这一日,杨管家带着一个婆子进了棠华院。 自从赵慧珠被禁足后,她的中馈大权就暂时交到了杨正杨管家的手里。 此刻,杨管家正恭敬地站在堂屋前,对着沈青黛道:“二小姐,自从上次老爷震怒,清走了大批下人仆从后,棠华院几乎就没下人了,这实在是不符合二小姐的身份,老仆就想着给二小姐再添几个丫鬟小厮。” “这是京城的王婆子,她负责给京中世家大族添置下人,这次她带了一批丫头小子们过来,现下都在院中等候,还请二小姐出去看看可有满意的。” 他指了指他身旁身材圆润,穿戴稍显浮夸的一名中年妇女。 王婆子看沈青黛朝她看来,立刻附身行礼,“草民王婆子,见过二小姐。” 沈青黛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不必多礼。” 这王婆子起身退至一旁后,暗暗咋舌,乖乖,这相府二小姐竟然长得如此貌美,就跟天上的仙女似的。她出入了这么多公府侯门,那些小姐郡主们竟然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这相府千金的。 杨正是从小就跟从在沈灵均身边的老仆,在相府中的地位很高,因此沈青黛点了点头,客气道:“多谢杨管家。” 随后三人走出厅堂,来至院中。 棠华院院中央处,站着四列五行一共二十个大约十二三岁,身形瘦弱的小丫头,各个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低着头,忐忑不安地捏着衣角。 王婆子上前道:“二小姐,这些丫头们都是从京城各处挑选来的良家子,样貌品行都不错,只是因为家中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才自愿卖身进相府。二小姐您看一下可有满意的,如果满意尽可让她们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