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远拎着饭,找到了郑达上工的粮站。 见他一个人坐在柜台里面,戴着老花镜记账,他叫了声:“郑大爷。”郑达见是李志远,赶忙出来拉着他的手,李志远让他快些吃饭。 两个人一起坐在柜台里,郑达一边吃饭一边问:“你是回建冈工作了么?” “不是,我今天是请假从区里踏脚踏车来建冈看一转。” “吃过饭没有?” “来仪给我煮了碗面条,我刚吃过。” 郑达停了一会,问李志远:“有什么事的吗?” “有一件事我想先跟你商量一下。” 郑达心里有些害怕李志远说出什么话来,迟疑着。 李志远继续说:“扬州有一个表演艺术班,半年一期,区里已经组织一批青年学员去学习了。如果来仪去的话,我可以帮她报名,有七月底的班,年底毕业回家。我先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郑达听李志远这样说,他沉吟了一会:“我回家跟来仪和她妈妈商量看。”李志远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多问了。 李志远又坐了一会起身告辞。其实,郑达有一些话想和李志远说说,却一直说不出口,也不知从何说起。更是怕话说重了,他了解李志远是个通透的人。但看着有些话非说不可了。 看着郑达欲言又止,李志远又坐了下来。他对郑达说:“郑大爷,你有事?” 郑达还是说出了口:“来仪快二十了,是个大姑娘了。也有不少来做媒的,我们大人合计着,最好谈个年龄相仿脾气投得来的人,你是来仪的先生,见识又多,有合适的也拜托你给采着。” 听了这话,李志远突然觉得像是掉进了枯井的感觉。他口干舌燥,平时说话流利全面的一个人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 郑达狠心说出了这些话,一时也不知李志远会怎么说,自己又如何应对合适。过了一会,他见李志远并没说什么,只是答应了一声:“嗯,好的。”就向外走去。郑达心下释然。 李志远慢慢向郑达家走去,心里却在翻腾着无数的念头。 做为父母,他们希望来仪嫁给自己这样的人吗?自己又会给来仪什么样的生活? 李志远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父亲临终的嘱托自己有没有认真想过?虽然自己积蓄的大部分都寄回了老家,嫂子孤儿寡母过日子,还要侍奉自己的母亲。自己漂泊不定该怎么样安排他们?侄儿侄女该念书了,自己又能做什么? 真的有点懵,李志远感到一种强烈的挫败感。 走回河边一条路,看见不少人站在那儿看河对岸。李志远一看,河对岸有两条大船在娶亲。 河对岸,公安局西门码头上,停着两艘好大的木船。高高的桅杆,白帆都落着。一艘油漆得油光锃亮,帆也是崭新洁白,定是新打的船。另一艘稍微旧点。两艘船靠在一起,旧船向新船上搬着嫁妆,一会儿,新船上就堆起了红红绿绿的被褥用具。随着鞭炮声,新娘也被接到了新船上。 河这岸的人群纷纷赞叹,这样大的船接亲还真不多见。李志远也很是向往,从此,这对新人浪迹天涯,幸福一生。 来仪见李志远去了好一会子没回,出来一看,见他在不远处,站在看热闹的人后面,低着头发愣。她走过去拉了拉他,说:“我给你重新蒸了蛋羹,再吃点饭吧。” 李志远一下子抓着她的手,准确的说是手腕,转过身盯着她的眼睛。 来仪吓着了,他的手很热,他的眼神很烫。 李志远可能迷了神志,并没觉得有何不妥。他一心想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他觉得心里再也盛不下对她的深情。 来仪挣了两挣,甩脱他的手,躲进家里。 这一幕也被丁跃看在眼里,他狠狠地把脚下的一截砖头踢进河里。 李志远回过神来,骂了一句:“妈的,我真是疯了!”这可能是他第一次骂人吧? 走进郑家,李志远就向在家的郑大妈和来仪告辞。来仪坐在桌边看书,郑大妈留李志远再吃点饭。李志远说:“我饱着呢。得赶路了。” 李志远拿出两本苏联的小说给来仪,给她闲时候看看。并告诉她,如果想去扬州上表演艺术学习班,七月就得出发了。他先给她报上名字。来仪知道他是跟她爷讲过了,也不多问。 来仪站起来,从焐子里拎出茶壶,将李志远随身的水壶灌满。拿出准备好的油纸包,告诉他等饿了就吃。又进里间,拿出一条黑毛线围巾,说是自己出外戴的旧围巾,要李志远戴上防风。 李志远拿着水壶就向外走,其它什么都不带。来仪追出门外说:“都带走,不然我现在就把这些都撂河里。”李志远知道她说真的。刚才看对岸娶亲的人还有三三两两地站着,听到来仪大声说话都朝这边看。丁跃也在不远处说:“撂河里?我跳下去捞!”大家吃吃地笑。 李志远默默接过东西,告辞而去。 踏回区里的宿舍,已经天黑了好一会了。这是四个人一起住的临时宿舍,其他人有的出去了有的都睡了。李志远累得在床上躺了一会。他拿出来仪的围巾抚摸着,一会儿又仔细把它收好。 油纸包里是几个熟鸡蛋,一摞软软的葱香饼皮。 李志远找来一壶热茶,默默地吃着饼和鸡蛋,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郑达下晚工的时候,问来仪要不要去扬州学习。路远,又是一个人出外。来仪说:“如果爷和妈没意见的话,我决定出外学习。”郑达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