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阳光温暖和煦,微风拂过,荷香飘然而至。湖心亭人熙嚷嚷,热闹非凡,本是欣赏眼前良辰美景,此时此刻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裴铭几近是颤抖地转过身来,喉中干涩异常,心脏不可避免地快速跳动起来,他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正欲开口询问,他的生母,慧贵妃先发制人,语气愕然:“安公公,你说得可是真的?”
刹那间,众人仿佛呼吸骤停,轻微的风声在耳边回旋,大家目不转睛地看向安公公,等他的回答。
安公公低着头,眼珠子多转了几圈,难为慧贵妃会问,他刚看到裴泽时四肢百骸浑然一颤,头上的帽子都歪了一寸,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可当看到金光流转的轮椅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时,他即刻明了,眼前的就是裴泽本人。心里这么想着,安公公用十分确定的语气说道:“回贵妃娘娘,千真万确。”
未几,众生哗然,周围不再安静,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大家本是带着怀疑的态度,见安公公语气坚决,心中大骇,想着“离王竟然进宫了!”“离王真的进宫了!”两个想□□番上阵,久久不去。
周围都在不可思议中交头窃耳,独独慧贵妃不在点子上,她看了眼安公公,不满道:“离王久不出府,可别是安公公看错了?”
安公公似是没想到还会被问一嘴,可问的人是慧贵妃,他便理解了,心中哂笑一声后,语气万分肯定道:“贵妃娘娘这就是折煞奴才了,奴才斗胆一句,奴才在宫里几十年了,且不说从未认错过人,就算奴才真的看错了,那也绝不会是离王。”
这话意味明显,意思最为明白不过,众人闻言,最后的怀疑全都消散了,离王,真的来了。
慧贵妃不喜安公公的态度,她不过多问了几嘴,他的态度就开始敷衍,顿时语生不快,话从口出:“安公公这般自信,可别是自打自己的脸。”
此言一出,众人表情微闪,心想慧贵妃也太不会说话了,安公公回话就已经言语明确了,只是不好多言而已。离王是残废,出门必是坐轮椅的,能堂而皇之坐着轮椅进宫的,除了离王,还能有谁?
但众人不会去提醒慧贵妃,慧贵妃恩宠正盛,眼高手低,且不说会不会听得进去,最尊贵的顾皇后都没说话,大家更不愿意插进去搅这趟浑水。
场面一时间略显尴尬,众人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未置一词。
甫一听闻裴泽来了,顾皇后双目微微长大了些,平和安静的面容上浮现出不可思议地神色,落在韩若小臂上的玉手不由得收紧,但很快,这些隐隐而散,心中的波澜渐渐平淡,她面容的惊异未消,声音倦了些急切的意味,只是还没开口,慧贵妃就急不可待,生生将她到嘴的话吞了回去。
顾皇后心中没好气地笑了一下,慧贵妃一着急就口不择言,偏得不知悔改,屡说屡错,屡错屡犯,若非陛下宠爱,裴铭又十分争气,怕是太后早就眼里不容沙子,将她赶出宫外了。
顾皇后并未多言,只是静静等看着,今日花会,外人颇多,慧贵妃已然开了先河,丢了脸,她没这义务,去给慧贵妃拉回颜面。
安公公见顾皇后久久未语,心中已有打算,胆子大了些,语气也高了不少:“贵妃娘娘所言极是,奴才是坤宁宫的管事太监,奴才做错了事,自有皇后娘娘训斥奴才。”
裴铭见慧贵妃越说越错,心中一口气,顿觉无奈,慧贵妃急中生错,并非朝夕可改,偏得她不肯拂下颜面,只会越描越黑,眼看着慧贵妃面上一红,咬着红唇就要破口而出,裴铭大步流星,急忙上前,朝顾皇后拱手道:“母后,皇兄多年未进宫,母妃只是关心皇兄,一时口快,还望母后勿怪。”
眼见慧贵妃被裴铭一言堵了回去,一腔愤懑,顾皇后挪了视线,朝裴铭面目含笑,温和地说:“无碍,贵妃关心则乱,一时不察多问了几嘴,本宫不会计较。”说完,她看向安公公,“安公公,离王来了,快快叫他进来。”
“是。”传话的安公公得了令,转身离去。
热闹散了,众人也就都散了,除了为离王进宫一事惊魂未定,大家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该说说该笑笑,赏花的心情渐渐地都回来了。
慧贵妃满腔言语被堵了回去,一双美眸瞪着裴铭,裴铭装作没看见,将慧贵妃拉扯到一边,小声道:“母妃,今日众多夫人在场,谨言慎行!”
慧贵妃眉眼蹙起,语气不甘道:“皇儿,你是没瞧见那个太监的态度,还有周围看娘的眼神,娘心里过不去,多说几句罢了!”
裴铭一脸无奈,慧贵妃小门小户出身,总爱为一点小事斤斤计较,裴铭从小到大习惯了,知道慧贵妃改不了,可今日非同一般,他需得好好敲打自己的母妃,思及此,裴铭正色道:“母妃!今日何其重要,若是皇后心生不满,婚事黄了,母妃可还会再多言?”
此话一出,慧贵妃沉默了。
裴铭紧追不放,继续说着:“母妃,素日在翊坤宫,您想说什么无人拦您,可在外面,母妃还是少言为上,太后不喜母妃,儿臣婚事未定,母妃切莫再生事端。”
慧贵妃知道裴铭说得没错,兹事体大,孰轻孰重,她这点觉悟还是有的。一腔愤懑渐渐散去,她心有不甘地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