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啊，又去买菜呢？”李奶奶一手拉着小孙子，一手提着菜篮，眼神往苏玉身后的宋海溜了一圈，没扯宋海身上去。

苏玉也笑着回，声音挺响亮：“是啊，我爸又出差一个多月，中间打了两个电话给家里，现在才回来，我妈让我去菜市场买条鱼回来，说我爸爱吃，李奶奶都买好菜了。”

又出差一个多月？只打两个电话？

李奶奶面上笑容不变，跟苏玉说哪家档口的鱼够活够好，然后才拉着蹦蹦跳跳的小孙子回家。

接下来，每遇到一个打招呼的人，苏玉说的话都不变，重点是宋海不着家，而一回来苏秀梅就好吃好喝养着，她也不说谎，这就是十五年来她家重复的日常。

宋海起初没觉得有什么，等到后来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带了点不明意味，心情顿时就坏了，想辩解吧，苏玉说的那些就是事实，更关键的是，虽然他家就在这里，但他住在这里的时间却不多，自然没时间跟小区邻居搞好关系，人都认不全。

每一个人都用有色眼镜看他！

宋海心里羞恼不已，但他当惯了老好人，当惯了对女儿百依百顺的好爸爸，只能用宠溺关切的眼神看苏玉，不能表明他已经生气。

苏玉自然也看到了周围人的眼神，她气宋海不假，但更恨自己，前世这个时候的她就是一个宋海吹，说起宋海就说他怎么怎么对她好，她为宋海塑造好形象出了最大力，因为小孩子说的话，大人不认为是谎言，苏玉说得多了，周围人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个观点——宋海是个好爸爸。

要说她怎么变成了宋海吹，苏玉也不明白，好像她从小就那样说了，她怀疑自己小时候的记忆，小时宋海对她真有那么好？好到她天天挂嘴上？

“小玉，你重复说这么多遍不累吗？”眼见苏玉有一路说到菜市场的趋势，宋海忍不了了。

苏玉疑惑歪头：“啊？你每回回来我都重复说个百几十遍，完全不累啊，我还能说下去呢，等会儿回来我还要说，爸你这么好当然要全世界都知道了！”

宋海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你以前说的都是爸给你买的礼物……”

“对啊，但我还没看到礼物的样子呢，怎么跟人说？等我看完礼物再出来说好了。”苏玉摆摆手，高高兴兴说。

宋海差点没被噎死，看苏玉那个高兴样，真想开口让她闭嘴。

“爸你很高兴吧，每回我这么说你都很开心的，我决定了，要多说点！”苏玉握拳，认真点头，一副“我一定要做到”的坚定表情。

苏玉果然说到做到，每一个跟她搭话的人都听到了，菜市场档口老板也不例外。

“爸，给钱啊。”苏玉催促，说话间已经抬脚往下一个档口走去。

在菜市场里，苏玉说的最多的是“给钱给钱”，宋海做的动作最多的是掏钱和拎东西，两手都拎满了。

“小玉，买这么多菜已经够了，今晚吃不完，要吃明天再来买。”宋海想着缩水的钱包就肉痛，每回他回来哪用掏钱？等着张嘴吃就行了。

又是鱼又是虾又是大闸蟹又是牛肉的，一下子就花了好几百。

苏玉最后挑了一袋车厘子才收手：“好了，不买了，爸你给钱吧。”

宋海扯扯嘴角，付钱，想着给就给吧，又不是给外人，但心还是痛，虽然他有点钱，但也不能这么个花法，有多少钱够败的？他还想着给儿子多攒点钱多买几套房呢。

本以为这就结束了，谁知回去路上苏玉又说了：“妈让我上辅导班，提前学习高一课本，爸你会帮我出钱吧？”

上辅导班？那费用不得死贵死贵的？儿子上几个辅导班每个月都要花上万块，宋海想也不想就决定拒绝：“小玉啊，这辅导班不一定要上，学生学习都是要靠自己自觉，要自己肯学才能学得进去……”

苏玉撇嘴，嘴上说得好听，对你那私生子倒舍得砸大钱培养。

“我不要，反正我就要上，不想让妈给交钱，爸你说最爱我，怎么连这个小小要求都不肯答应？你还是不是那个最爱我的爸爸了？”

当然不是。

宋海犹豫，怕一开这个头，就没完没了，只能斟酌说：“是这样的，爸最近手头有点紧，你奶她又进医院了，花了老多钱……”

苏玉已经算不清宋海将这个理由搬出来多少次了，就为了不用寄钱给她们母女，也不知道她那极端重男轻女的奶奶知不知道她的宝贝儿子在外面这样咒她。

“哼，那就算了，反正你肯定不是最爱我的那个爸爸！就千把块，你也不肯给我！”苏玉脸拉下去，阴沉沉的。

宋海心里打突，真怕苏玉跟他闹，怕闹开被苏秀梅发现异常，左思右想，终于在回到家之后给了肯定答案：“给给给，爸最疼你，辅导班多少钱？”

苏玉脸上阴云散开：“也不多，我学一个月，三千就够了。”

宋海脸色一变：“三千？！”

苏玉当即别过脸去：“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宋海咬牙：“……舍得！怎么不舍得？”

“爸你立刻给我转账，到时我就自己去交钱学。”

宋海没想到立刻就要给钱，还想等等，就见苏玉又拉下她那张小脸给他摆脸色。

真是天生的讨债鬼！

苏玉确认到账，还不忘说：“原来爸你就给我转了这么一次钱，这么一算，还是妈给我钱多啊，以前我都不知道。”

宋海被苏玉搞得头大：“那是你奶的病花钱多，我每次回来都给你买东西，你妈可没给你买这么多礼物。”

苏玉就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