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是大周南部的一座小城,向来平稳安定。
“是,封城。”兵部的小官员对殷雪辰行了一礼,一板一眼道,“回世子的话,封城内出现了倭国人的踪迹,裴大人奉命前去调查,这一来一回,怎么说也要一个月。您若是有事,不妨等等。”
殷雪辰沉吟片刻,点头:“多谢告知。”
他重新翻上马背,郁闷地寻了家酒楼。
也不知是谁先喊了句“小世子”,酒楼里忽然空了大半。
那些在酒楼里纵情声色的纨绔子弟见了他,各个跟见了鬼一般,酒醒了大半不说,连怀里的美人都顾不上了,齐刷刷地从后门溜走了。
荣国公府的小世子再美,他们也不想因为贪恋美色而丢了自己的命根子啊!
南宫棠和左治的前车之鉴摆在面前,再好色之徒,也愿意出家做和尚。
殷雪辰望着空荡荡的酒楼,心情没由来地好了起来。
他勾起唇角,渐渐笑出了声。
赫连辞还是做了件好事的。
但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他想起了折磨自己好几晚的噩梦。
“上酒。”殷雪辰一口气要了十坛酒,“剩下的都给我温上!”
店家听过他的凶名,战战兢兢地搬来酒壶:“世子爷,您慢用!”
殷雪辰不耐烦地挥退了店家,连酒盏都不用,直接拎起一壶酒,仰头灌了下去。
火辣辣的液体下肚,他心头的郁闷一扫而空。
殷雪辰眼尾的海棠花在酒气中热热烈烈地盛开:“痛快!”
他将赫连辞和梦境中的男人抛在了脑后,越喝越快乐。
殷雪辰的酒量早在北境锻炼了出来,连饮下七八坛酒后,依旧不显醉态。
“剩下的酒都给我留着。”殷雪辰翻身上马,边笑边吩咐,“小爷我明天还要来喝!”
躲在四周的纨绔子弟闻言,登时互相传递起眼色。
听到没,小世子还要来!
这家店咱们以后肯定是不能来啦!
殷雪辰连喝三日酒,终是意识到逃避不是问题。
他经过漫长的心理斗争,终于将给自己看病的太医请到了屋中,支支吾吾地描述半晌,换来了太医的哈哈大笑。
太医不住地摆手:“是我疏忽了,让世子烦恼至此,实在是我的罪过啊!”
殷雪辰急得耳朵微微发红,咬牙追问:“到底是为何?”
“此乃世子所用药之副作用,不妨事。”太医翻出给他服用的药丸,“世子请看,就是这种药。”
“我以前从未吃过这种药。”殷雪辰恨恨地望着漆黑的药丸,“为何你要给我这种药?”
太医见他隐隐有发怒的架势,连忙解释:“世子息怒,这药……哎,这药是太医院最新研制的药丸,虽有些……但药效是实打实的好!”
“……难道世子没有觉得这些时日精神焕发,连身上的伤都好得比之前快吗?”
殷雪辰面色微僵。
太医说得是对的。他这些时日的确精神劲头足,身上的伤也好得快。
可若代价是那些梦……
“我若不愿用这药丸呢?”
太医为难道:“世子,我乃医者,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若要我在有好药的情况下,给患者服用效果次之的药物,我实在是办不到。”
言罢,将手中药丸尽数奉上:“若世子不信某一面之词,尽可将此药拿给旁的医者检验!”
殷雪辰一言不发地接过药丸,待太医离去前,轻声问:“你方才说,这药……宫里的贵人都在用?”
“正是!”太医头皮一紧,攥紧了藏在袖笼里的手,“连摄政王殿下前些时日都用了此药。这事太医院里没人不知道,世子不信,就去问问吧!”
言罢,脚底抹油,灰溜溜地跑出了荣国公府,一口气跳上马车:“快,进宫!”
太医紧赶慢赶地回到太医院,见到各位同僚,忍不住瘫软在地:“成啦!”
神情紧张的太医们纷纷松了一口气,继而七嘴八舌地抱怨起来。
“摄政王殿下的要求,实在是怪哉!”
“谁能想到,殿下居然要咱们研制有……效果的疗伤药呢?”
“还是张大人有法子,想到将几味药材按比例撮合成药丸,要不然,摄政王雷霆震怒,咱们都得掉脑袋!”
张大人就是那位刚从荣国公府“逃”出来的太医。
他擦着汗起身:“各位可千万不要再谈论此事了,若是被有心人知晓,咱们的脑袋还是得掉!”
太医们闻言,皆拱手道:“张大人说得是,我等必将嘴巴闭紧,绝不多说一个字!”
片刻,太医院就恢复了原本的宁静。
药丸的秘密被深深掩埋在了药香中。
殷雪辰拿着张太医留下的药丸询问了几位常来荣国公府的太医,又不甘心地跑到盛京城里有名的药铺,请医师检验,都得出了相同的结论——此药丸虽有令人难以启齿的副作用,但治疗身上的外伤,药效胜过任何金疮药。
一个荒诞的念头在殷雪辰的心里浮现。
那日,赫连辞不是对他有感觉,而是服用了太医院的药。
一切都是他自以为是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