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包宴宴胡思乱想之际,颜肖的脸忽然停住了。 包宴宴看着那张距离自己的脸大约有一个拳头远的俊脸,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颜肖朝包宴宴的脸上轻吹了一口气,包宴宴脸上的肉吓得颤了颤。 颜肖嘴角噙着笑意,道:“这个场景熟悉吗?” 不熟悉,不熟悉。他第一次离她这么近过。 包宴宴呆呆地摇摇头。 颜肖的脸又凑过来一些,包宴宴艰难地把脸别到一边去。透过开着的庙门,她看到了外面长着的那些凌乱的杂草,忽然想起早上她躺在草地上刚醒时见到的那个书生模样的男子。 那个男子也是这样的看着她,莫非被颜肖瞧见了?还有,在兔妖面前时,她否定了颜肖的话。 包宴宴有一种红杏出墙被捉奸的感觉,她心里一阵激动,猛地坐了起来。 她的动作太过迅猛,颜肖也没料到她会来这一手,正被包宴宴的脑袋磕在了他的脑门上。 包宴宴的脑袋嗡地一下就炸了,这回真是结结实实把他得罪了。 颜肖果然没让包宴宴失望,一声不咸不淡的声音回荡在这空荡荡的破庙中。 “包子啊,”颜肖拂着额头,看来真是撞疼了,“你想杀我,也不要用这么笨的方法。” 包宴宴欲哭无泪:“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会相信吗?” 颜肖却出奇地好说话道:“我相信你。” 可是她不相信他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啊,经过了毒果子和脏包子事件,包宴宴已经深刻地领悟到,颜肖都是秋后算账的。 包宴宴张开双臂,有些悲伤地道:“来吧,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了。” 她此时终于体会地到荆轲在易水边时,是怎样一种悲壮的心情了。 颜肖坐到了她的身旁,双手扳着她的身子,让她缓缓地躺下。包宴宴的心一上一下的,也不敢反抗,只能任由着他。 颜肖道:“你生病了,要好好休息。” 她的病是谁害的! 包宴宴怀着忐忑不安地心情睡了一夜,次日天明醒来时顿觉神清气爽,肚子也不疼了,哪里都舒服。 她伸了个懒腰从牛车上走下来,颜肖正负手站在庙门外朝远方看去。 包宴宴轻手蹑脚走到他身旁,与他并肩站着。 颜肖撇了她一眼,道:“走吧。” 包宴宴却不急着走了,她看着颜肖道:“颜公子,我想还是不要去看我舅舅了。” 经此一事,包宴宴认为颜肖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若是舅舅家人无意中得罪了他,必然会受到他的报复,那她这么做,岂不是把狼送进了羊窝里。 包宴宴马上又道:“我想来颜公子来凡间一定有要事要办,不如咱们先办你的事,再办我的事。和你的事比起来,我的事就不算是什么事了。” 包宴宴觉得自己遇见颜肖后,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是越来越强了。 “包子啊。”不知怎的,包宴宴一听到这个称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她不敢抬头看颜肖的脸色,却把耳朵竖的高高的。 颜肖道:“既然你这么为我着想,那我也该为你着想。咱们先去你舅舅家。” 包宴宴张张嘴刚要说什么,却被颜肖抢先一步道:“不用谢,我这个人哪,就是善解人意。”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包宴宴决定放弃不能改变的,争取能够改变的。 在颜肖还没来得及坐上那辆牛车前,包宴宴马上快走几步,挡在了牛车的前面,严肃而又真诚地道:“颜公子,咱们将这牛车卖了吧。” 颜肖眉毛一挑:“哦?” 包宴宴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却仍一鼓作气道:“此行去邢州路途漫漫,步行而去恐怕耽搁了太多时日。不如由我出钱雇俩马车,咱们也好快些能到。” 被沿路的人看到她像牛一样地拉着牛车,该有多害羞啊。 趁着颜肖反对前,包宴宴又笑道:“我这完全是为了你着想,我怕耽误了你太多时间。我是没关系,什么都没有,就是有时间。” 包宴宴提出雇马车,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之前颜肖说替她保管她卖艺得来的那部分钱,以颜肖的为人,恐怕是不会轻易地吐出来的。反正那些钱是要不回来的,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颜肖也领她一份情。 也不知颜肖是被包宴宴的“一片诚心”所打动,还是突然的良心发现,竟同意了包宴宴的提议。 生怕颜肖反悔,包宴宴以最快的速度将牛车拉到集市上卖掉,又迅速地雇好了一辆马车。 车轮滚动,车夫吆喝声起。七日后,马车在一个高门楼前停下。 包宴宴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看着府门匾额上那“季府”二字,两行热泪夺眶而出——终于见到亲人了啊。 季府门前有一位家丁正拿着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包宴宴向他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又说了几句客气话,那家丁便放下扫帚进里面通报去了。包宴宴满怀激动地心情,在门口踱来踱去。 “包子啊。”包宴宴随声望去,车帘掀起,一袭红衣在太阳的映衬下,红得明媚,红得耀眼。 这一刻,包宴宴的心里才将他是神仙的事情信了几分。除了神仙,还有谁能有如此超凡脱俗的气质,魅惑众生的容颜? “姑娘,该把账结了吧。”车老板的一句话,将正游离九天之外的包宴宴拉了回来。 对,账还没结完呢。当初包宴宴只付了一个定金,用的就是她卖牛车的银子。说好了剩下的银子等到了地方再付。 包宴宴饱含真挚而又热烈地朝着颜肖看去。希望他能自己领悟出她目光中所蕴含的含义。 颜肖果然真善解人意地道:“要银子?” “嗯嗯。”包宴宴点头如捣蒜。 “你这七天住宿、吃饭的银子从哪里来的?” 包宴宴惊愕地抬起头,她早该料到颜肖是不会那么好心的。 颜肖慢悠悠地声音又传进了包宴宴的耳中:“包子啊,你放在我这里的那点儿银子早就被你自己吃光了。” 包宴宴低着头耸着肩站在颜肖与车老板中间,刚才的那股子高兴劲也一扫而光。她见到舅舅要怎样说,说她千里迢迢地带来了个债主见他吗? 随着一声门响,从里面走来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体态均匀,保养得十分好。这正是包宴宴的舅舅——季礼。 “宴宴。”季礼几步走到包宴宴身边,将双手分别放在她的两只肩膀上,高兴地看着她。 “舅舅。”包宴宴的泪水夺眶而出。 季礼伸出一只手,擦拭着包宴宴脸上的泪水,激动地道:“好孩子,不要这么激动。” “舅舅,借我些钱吧。” 季礼的手猛然停了一下。 包宴宴从手指缝中看到车老板兴高采烈地把手里的铜板数了一遍又一遍。她的心里早已泛起了滔滔洪水,这真是她有生以来最羞耻的一天啊。 送走了车老板,季礼似乎才看见颜肖似的,惊讶地道:“这位是?” 她该怎么说?也是债主吗? “我与宴宴一起长大。”颜肖说这话的样子,眼神里充满了温柔。 包宴宴惊恐地看着颜肖。 这话在别人的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意思,原来是青梅竹马,季礼再看包宴宴与颜肖的眼神也变得暧昧起来。 包宴宴悄悄地举起了手:“我们为什么不进去说?” 三个人谈话的地方终于从府外转移到了季府的待客厅里。 季礼坐在一边,包宴宴与颜肖坐在了另一边。 季礼问:“宴宴啊,家里都好吗?” 包宴宴一听这话,泪再也止不住了,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把家里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颜肖不知从哪里弄来得手绢,温柔地替包宴宴擦拭着脸庞。包宴宴一时情绪没注意,接过颜肖拿在手里的手绢,自己擦了起来。 季礼的眼眶也红了,也用衣角不停地擦拭着眼泪。 忽然间,一阵比房间里的哭泣声更大的哭喊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包宴宴与季礼忙擦擦眼泪,向外看去。 外面走进两女一男三人,一老两少,老的是包宴宴的舅妈季夫人,少的是她的表姐季云婷与表哥季云飞。 哭的正是季夫人与季云婷,季云飞虽未哭泣,可脸上的颜色也不好看。 见屋内有客人,季夫人与季云婷忙止住哭声,询问道:“这二位是?” 季礼一一给做了介绍,季夫人拉起包宴宴的手惊讶道:“宴宴都长这么大了,我上次见你时,你还没桌子高呢。” 包宴宴笑笑又问道:“刚才舅妈和表姐是在哭什么?”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流了下来。 还是季云飞,气鼓鼓地道:“今天我陪着娘和姐姐去寺庙上香,姐姐被一个登徒子调戏了。” 颜肖突然道:“怕不是什么简单的登徒子吧。” 包宴宴心里想,什么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就是。 季礼脸色一变:“你们遇见的难道是那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