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你玲姐姐给你拖这段时间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了!”
柳临青话刚说到一半,就听见柳依依稚嫩却又坚定的声音。
“我不嫁!”
前些天的夜晚,林惜握住女儿的手:“娘也舍不得你嫁人,可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你爹已下了决心,哪还有我们母女说不的余地?况且,那余家只有大公子一个儿子,他身边尚干净,也算得上是个良配。若是错过,只怕以后的还不如他。”
“娘!”柳依依咬着下唇:“可我今年才十六!大姐都尚未嫁人,如何就轮得到我了?”
林惜一噎。
婚嫁之事,自古便是一个长幼有序,可偏偏,柳玲不愿嫁,就算是柳临青也强逼不了她。
这门婚事理所当然的,便落到了柳依依头上。
她勉强笑道:“你大姐的事,你爹自有打算。如今说的,是你的婚事。”
柳依依却不是个傻的。这些年来,她们母女两人在府里受尽欺辱,吃穿用度都是其他房太太不要的,这门婚事,想必也是如此才落到了她的头上。
她年纪虽小,却素来有主意,当下掷地有声地开了口:“大姐不愿意,我也不愿意。谁想嫁,便让她去嫁!”
她说罢就要走,却被林惜猛然拽住。
“依依!这门婚事你必须同意!”她难堪地别过脸,哽咽着低声道:“不是娘想逼你。你爹说了,家里几个孩子,就属你挣钱最少。若是不肯嫁,便要将……便要将我们母女两人卖到窑子里去!”
柳依依指尖骤然变得冰凉,一时间,几乎做不出任何反应。
她勉强笑道:“怎……怎么会?咱家也不缺钱,他怎么会……”
可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母亲的话不是拿来作弄她的。
想当年,柳家在京城开了十几家酒楼,也称得上一句家大业大,后来朝廷没了,独子柳临青也不是个能操持家业的,姨太太一个一个往家里领,银子却是大把大把往外花,后来洋鬼子的好东西进来了,还跟人学会了抽大烟,家道更是一落千丈。
为了维持奢华的生活,柳临青生平头一次脑子灵光一闪,依着前人开酒楼的经验,转身,将酒楼改造成一帮兄弟们常去的“娱乐场所”。把家里的男孩儿送进评弹社,女孩儿送进歌舞厅,凭借柳家人出色的相貌,倒也供养起了柳府偌大的开销。
儿女于他,不是骨肉,而是可以换银子的存在,若是做不到,自然可以毫不留情的舍弃。
林惜生性柔弱,向来逆来顺受,被丈夫发卖,对她而言,无异于天塌地陷。实情一出口,再也抑制不住地抱着柳依依放声痛哭:“依依,都怪娘没用,从小没有让你过过几天好日子,如今更是护不住你……”
这是林惜头一回在她面前哭得这么放肆。
母亲的眼泪打湿了柳依依的衣衫,柳依依迟钝地回过神,许久后,她擦去林惜的眼泪,如这些年来每一次自己承受不住生活苦难哭出声时,林惜安慰她那样:“娘,别哭了。”
她看向天空,一列鸟儿正扇着自由的羽翼,飞向它们想去的地方。她想像它们一样,逃离这里。
得到自由的想法压抑了数十年,如今……
她收回视线,从喉中艰涩地挤出两字:“我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