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他会上了床,在她意识混沌的时候紧紧地抱住了她。她想说话,嘴被堵住了,她想动。动不了。她拿指甲抠他,他也不放手,他说,小喻,我会对你好的。她说我不想。他说,相信我,他的手依然在不老实。她说你别胡来,我会喊的。他停了下说,深更半夜的,你喊什么吗?她愣住了,屋,是她自己跟进来的,床,是她自己爬上来的。是啊,她喊什么?喊冤吗?喊抢劫?还是喊有人非礼?他重新压了下来,附在她耳边说,我知道你也想的。你的身体不骗人。是啊,她已经二十六岁了,一直是块旱地。 她抽抽胳膊,被他压得死死的,她说把胳膊还给我,都麻了。他把她的胳膊拢到他的脖子上,说,小喻,你试试,我们在一起试试好吗?如果你嫌弃我,我不强迫你。她没说话,他当成了默认。手脚没闲着。 他把她摇醒的时候,她还昏昏沉沉的。他说起来吧,要上班了。她说几点了?他说七点半,她说我衣服干了吗?他好像在吃东西,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穿我衣服挺好看的,穿着吧。她说不穿更好看。他低下头,把做好的早餐给她摆好。又去了阳台把她的裙子拿过来。她摸了摸,稍微有点潮,但总比不穿好。 他煎了两个蛋,冲了燕麦粥,她吃了几口,明明觉得很饿,却吃不下。他也很安静。她说,这算什么意思?他喝光了粥,等最后一口咽下说,小喻,你搬来住吧。 两个人鬼使神差地住在了一起。许是祝小喻虽然是个文明人,但骨子里却封建传统得要命。觉得既已经失身于他,那么思想和心也应该归附于他一样的理所当然。她不想闹腾,只想此生平安足矣。 他的早餐坚持做了三个月,后来便和她一起起床,再后来比她起得晚,再后来成了甩手掌柜,连袜子都不再洗了。他把钱交给祝小喻的时候,什么也没说,两个人四目相对了一会就散了。他偶尔会挑剔说菜做得不好吃。 从最开始十二点前他不让她睡觉,到后来她挑逗他他也石头般地躺着不动。 她想着或许这就是新鲜感过了,就没那个劲了。两人认识本也奇怪,三个月就住到了一起,不到一年大家就都知道了,谈不上什么感情基础,也没有轰轰烈烈地培养过。就像很多人那样磕磕绊绊地过日子。他对她不苛刻,也不激情,她对他也没什么要求,也不热烈。他一直觉得这样挺好,她也没说什么,就流水样任日子滑过。 两人谁也不提结婚,也一直没怀孕,他一直非常小心,每次事完总会用嘴把套套吹起来,看看有没有漏。所以她也一直维持着她的身材不曾走样。 后来她有想过,他心里其实是抵触的吧?否则怎会如此?又或者只是把她当成心理或者生理的陪伴者?她想不出结果。也懒得再去想。费劲的事情,祝小喻总会留给别人。像工作的时候,遇到难题了,先去找领导,领导行不通,就广发群众,所以她的人缘好,却总也升不上去,多少年了,她也想过跳槽,只是每当下定决心的时候,身边的男人总会告诉她,她已经不是青春年少了。她就又理智下来。继续当老黄牛。 她把饭卡掏出来,和同事去餐厅吃饭。饭卡上贴了张小便签,写着她的名字。有时候她和同事之间互相捎饭,怕饭卡混了,就都写上自己的名字。她在这和韩征吃过饭,韩征那天也不知怎么找来了,一来就说饿,正碰上饭点,祝小喻就带他去吃饭。都是那些菜色,祝小喻都能闭着眼叫菜名,把韩征给逗笑了。韩征点了两个菜,祝小喻怕他吃不饱又要了两个,这儿的菜量本身就少。韩征刚开始还说太多了,后来看了看菜盘也就不阻拦了。他们两个在靠窗的地方坐下,还是有同事来来往往要打招呼,韩征却很勤奋得起身,作自我介绍。祝小喻突然觉得他是带着目的来的。她也不点破,把自己喜欢的菜先挑着吃了,韩征看见她放桌上的饭卡,拿起来看见她的名字已经被抹没了,他想了想,拿出自己的笔,重新把祝小喻的名字给写上去。力道很深,很长一段时间都清晰地印在上面。同事问祝小喻用什么写的,祝小喻说不知道,是别人写的。 这就是韩征,她的男人。 后来祝小喻也问过韩征用的什么笔油,韩征说单位发的。韩征在一个不错的单位做技术,属于一辈子不犯原则上的错误便衣食无忧的地方。 祝小喻刚搬来时,想要换床。韩征说为什么要换啊,这床我都觉得大啊。祝小喻就不好再说换。沙发那么窄,两人缠在一起尚可以。有关系的时候真是摆两张凳子坐一起都不挤。只是没多久后,热情褪去,祝小喻经常睡不着的时候望着和她躺一起的韩征,她觉不出亲,依然像陌生人的感觉。像在做交易,彼此饥渴了,互相喂喂口水。心里寂寞了,互相填充一下。她纠正过自己的想法,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贪心了,韩征不坏,只是生活上没有什么情趣。她寻寻觅觅了许多年,什么同学恋,师生恋,办公室恋情,她也是围着栏杆看足了这些戏码的。那个时候,她就告诉自己不想折腾。 不想折腾,韩征很适合,他很稳当。一点波澜也没有。她也觉得这样的日子无趣。第二天听见邻居吵架,搞了个鸡飞狗跳,回头看韩征,祝小喻又觉得无趣也是种安全。 她又穿得松松垮垮的衣服去买菜,把扎了一天的头发松开自由地散在肩上。 连宋说,祝小喻你活得太腐烂了。他揪起她的衣角闻一闻,然后就走掉了。等她想起应该踹他一脚的时候,他已经只留了阵风,掺杂在空气里的,还有他依然旺盛的男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