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这番话让东瑜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篇出现那个蓝色沙漏的报道, “可遗憾的我,我并不是那个女孩。” “这我们知道。” 东瑜怒极反笑,“你们居然调查我。” 男人面露难色,“抱歉,情况特殊。” “那你们还找我做什么?” “希望你能见见他。” 东瑜想了想,没有立刻拒绝,“这件事我得考虑一下。” “最迟不过明早给我答复好吗?” 没有丝毫介意陌生男人的“得寸进尺”,东瑜应下,“行。” 男子微笑着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东瑜,“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愿意去的话就打这个电话,十分钟后尚家会派司机来接你。” 像是特务接头,东瑜几乎想问他暗号是什么。 虽然很反感他这种语气,虽然很反感去做别人的替身,但不知道为什么,接过名片的东瑜在这一刻居然很想答应,真是莫名其妙。 他离开后,东瑜之前点的摩卡也凉了,秉着浪费可耻的宗旨,她喝光了它然后叫服务员过来买单。 “刚刚坐在你对面的那位先生已经付过了。” 东瑜叹了口气,欠了他一杯咖啡,不去有点说不过去对吧。可事实是就算东瑜自己付了这杯咖啡的钱,她应该还是会考虑去而不是一口回绝。 东瑜回到学校,展会依然热烈地进行着,仿佛她并未离开过。若不是口间那抹苦涩还一阵阵地刺激着我她味蕾,提醒着她明天早上要给那人答复的话。 秦远澈正与陆川在争吵些什么,白瑾与刚认识的李画正笑着聊天。而东瑜则走马观花地欣赏了下其他组的作品,脑子里却是刚刚那个男人口里出事的朋友家的儿子,他是不是去买了沙漏?同样是车祸,有没有可能是同一起? 看见秦远澈向她走来,东瑜心中波澜,问他:“你们刚才在吵什么?” “小事。” 东瑜忽然问他,“我的眼睛是不是很特别?” 秦远澈没觉得突兀,认真回道:“除了视力好之外,挺灵动的。” “嗯,也对,我全身上下也就数眼睛还看得过去了。” 秦远澈笑,“也不是。”声音有点小。 “什么?”东瑜没太听清。 “你看见那石榴石手钏没?”他知道东瑜的兴趣,所以轻轻松松就绕开了话题。 “嗯,二组的。” “估得出价格吗?” 东瑜心算了一番,答道:“大概三四千吧。” “这次教授给每组拨出的经费是多少?” “两千。”抠门到这种地步也只有林教授能做得出来,等等,两千? 接收到她的疑惑目光,秦远澈说道:“他们违规了,林教授不可能看不出来。所以,这件事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有意包庇。” “作业今天才摆出来,也就是说之前他并不知道这些;况且,万一她们是买的原石然后再找人加工的呢?”我们那串不就便宜得多吗? “你仔细看了它的切工吗?根本不可能是小作坊加工,反而像是大工厂批量生产。” 东瑜不以为然,“他们做假关我们什么事?” 秦远澈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好几个度,“那到底有什么事值得你关心?” 对于她突变的神情和语气,东瑜感到很无奈,不知道他又有那根筋不对了。 虽然这次的展会结束后会有一个评比结果,对他们大三能否作为交换生出国有直接关系,但秦远澈一向不在乎这些,这次的确莫名其妙。 展会结束后,东瑜回了家。 夜里,窗外时不时溢来些微凉的风,她不得不顺手扯了条薄毯搭上。 出于人道主义,东瑜觉得自己应该去帮助那个出了意外的男生,可她却有种不好的预感,说不清道不明。 墙上的钟盘上,时针指向十二点整,下一瞬,她做了决定,然后自我催眠成功,沉沉地睡去。 这觉睡得出奇的好,一夜无梦,对东瑜这种一年百分之九十几的夜晚都会做梦的人来说是十分难得的。 上午八点,他们委派的司机开着车按时出现在东瑜家的小区门口。 九点半,不知名的名贵轿车抵达一处郊外别墅,周围的风景如画。 下了车,东瑜跟着前来带路的管家进入大门,穿过一条弯弯曲曲的铺满平滑异常的鹅卵石的小路,又绕过一个工艺繁琐的亭子和设计简介却考究的主栋,再横穿了一条被植物缠住轮廓的长廊,终于来到了主栋侧后方的两层楼下的大门前。 管家按了下门铃。 不一会儿,一个阿姨开了门,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了她的憔悴。 东瑜礼貌地开口:“阿姨好。” “东小姐快进来。”明明应该喜悦的语气也因为疲倦变得平淡。 跟着她上楼,东瑜来到一扇极具艺术气息的门前,忽然觉得有些紧张,并不是因为什么的紧张。 她打开门之后就离开了,说是离开并不合适,她的脚步太快,几乎是逃,左手掩着面,似乎是想逃离无尽的悲伤。 东瑜定了定神,看向屋内。 一个瘦削的男生睡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他身上,替他渡上了虚无的外衣。 东瑜不由自主地走近,想看清他,双脚又不自觉地放缓放轻,生怕一不小心惊扰了他的梦。 走近了,她不禁愣住,眼前这个人,的确是出车祸时握着沙漏的人。那个充满怨气的沙漏与车祸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 东瑜环顾屋子四周,没有发现那个沙漏,于是收回视线,重新看着这个男生。 就外表而言,她不知道是用哪一双手才能雕刻出这样一张近乎完美的脸。 他脸边的头发有些长,被蛊惑的东瑜不禁伸出手想摸摸它。 头发的主人毫无征兆地睁开眼,越过东瑜的手,凝视着她的双眼,似乎在探究些什么。 半响,他双唇起合,“你是谁?” 该怎么回答他?她左思右想。 东瑜的视线扫过墙上的那幅传说中的画像,那个女孩的眼睛的确和她的很像,甚至说是一模一样都不为过。 画中的女孩所戴的面具很精致,面积比普通面具大一些,好像在掩盖些什么。 下一刻东瑜便犹豫了,该骗他说她就是画像上的人吗? 良久,东瑜才做了决定,“我是……你的……一个朋友。” 这句话简直漏洞百出。首先,她应该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或者打趣他是否在跟她开玩笑。其次,一个朋友本来就有很多种解释,有过一面之缘的可以称为朋友,打过招呼的也算,不想深谈的女朋友也行,甚至是敌人。 “原来是这样。”他敛眸,”对不起,我出车祸后忘了很多人和事。” “墙上的素描是你画的吗?” “听他们说是我以前画的。” “你不记得画中的人是谁了吗?” “我最近觉得或许并不存在这个人,不然怎么会在我为画像的时候戴着面具。”他扶着额头问东瑜:“我们以前见过几次?” “两次。”一次的关系太浅,来看他的理由说不过去,次数越多谎话就越不好收场。 “为什么你给我的却是强烈的熟悉感?”他不是在问东瑜,而是在自己矛盾着。 房间虽然大,但却只有一把椅子,就在画像的正下方。 “你叫什么名字?”他忽然开口问道。 “东瑜。” “是那个yu?” “周瑜的瑜。” “真的不记得了。” “没事,都说了我们只见过两次。” “谢谢你来看我。” 他的言下之意应该就是东瑜可以走了,虽然她应该感到雀跃,可心里却有种说不明的失落感。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东瑜转身朝门走去。 一步一步伴随着声响,尽管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放轻了脚步。 “等等。”男生叫住东瑜,在她的手刚扶上门把手的时候。 东瑜闻声站定,手却没放下,等着他的后话。 “你还会来吗?”男生这样问她,姿态很是卑微。 东瑜刚想开口回答,但他仿佛不想听到答案,根本没给她回答的机会,而是自己先开了口,“这段时间我情绪不太稳定,等我恢复了,我去找你行吗?” “好。”不知道为什么,东瑜总觉得他的话带着请求,甚至是乞求。鼻头猝不及防地一酸,她差点为这个素昧平生的人流下眼泪。 等鼻尖的酸意缓解后,东瑜才转动把手。 下了楼,管家问她∶“现在要送你回家吗?” “那就麻烦了。” 刚到家,东瑜打开手机,发现有新短信。 “东瑜小姐,谢谢你,尚没现在好多了。” 她这才知道那个男生的名字——尚没。 这天晚上,东瑜又梦到了那个诡异的梦境,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眼依旧闪烁着光芒,只是,这次他还是被铁链束缚着,她再也不敢靠近,因为梦境太过真实,她怕他向上次那样消失不见。 尽管那仅仅是一个梦,一个自始至终或许都只有她自己存在的梦。 一大早,东瑜被一个怎么掐也掐不断的电话给吵醒,就差按下关机键那步了。 “喂?”她没好气地接起。 “组长,你家的防盗门是有多隔音?我们敲了半天都不见你开门。还有,门铃坏了也不知道换,打你电话又不接,我们都怀疑你是被人绑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