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二者都不是紫薇指定的帝命,故而这次星象明晰谁也未曾偏袒。
一干不明局势被束缚手脚的众神仙大眼瞪小眼,借着熊熊的火光勉强辨认谁是谁,谁又是没能穿好衣裳被赶过来的,彼此唏嘘了小半刻钟,声浪也愈发的嘈杂无序,恍若热闹的集市。
江宴已与那人扯着嗓骂了起来,气的大了些,面庞不受控地涌上一大抹赤藻似的潮红,明显是病气大了的体现。她张唇舌战片刻,气的实在是不行,跃跃欲试勾起裙裳下清瘦的一条腿来找准时候要踹那神仙——
却是谢临歧动了。
雨声好似阎罗掌中的半尊催命玉器,滴落一滴的时候,这世上就会有一个人彻彻底底的死去,不会留任何记忆在他亲友之间。
在场的神仙被迫观赏这一出戏码,却也不完全是信服这二人了的。
青衣本就是接了命令要动手的,但奈何方才的那一遭,便索性退了下去。
他的任务仅限于送神仙。仅此而已。
一枚剔透圆润的锻火棋子落在它既定的墨线之上时,没有人会在意一张春木棋盘之旁的琉璃杯会不会毫无征兆的冰裂,迸溅出清液,进而引发出不可抗拒的后力,毫无征兆地将原本的星盘棋列推翻。
他唇边缓缓浮现一抹笑意,端的是秀逸风然,一副神仙的清秀好皮骨。
那侧的人扬起掌中的刀,变幻迷离之中透露的杀机招式,竟是惊人的熟悉——
几千年前。有个人也是用这招杀了一个佛门的。
奇怪,那刀是扬起的,刀脊却是粗了一倍,泛着铁血的银光在疾风夜雨中狠辣的向着谢临歧袭来。
两指并架。
他好像不是在重重的宫阙之中,反而像是在一方的小台子,脊骨被何人牵引着一根细细的雪线。
那个人叫他玉山神,赞美他是玉山生出的玉人。
年幼的他试着抬手,想要摸一摸玉山旁的春山山脚之下的一只鹿兽,可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动作:抬起干燥有力的手指,两指微并,像是想要给那只小鹿梳一疏柔软蓬松的毛,但他却失手杀了那只鹿。
那个人告诉他,他生来便是受万人敬仰受天地灵气蕴喂的神明。神明应该一板一眼,神明应该清明光丽,神明应该就是神明。
脊骨牵线,如临梦水,唱着独自一人绝情爱亲友的戏码,从仙境至芜杂人间,他其实本来就没打算放过他的。
那两只似玉的指刹那分扯——
萧琢缨的那柄刀扬起,吸饱了一脉兄弟的凶器沉重却又残忍,贪婪地想要将被打压的神的血饱啜。
他抬了抬那根微翘的手指,满天的急雨就像是凝结了似的僵硬停在半空。
谢临歧甚至还能揣摩出天上那个人冷冰冰的语气,带着一丝笑意的遣词造句。“那么——便安排个人,挡在他的眼前罢,总归是逃不出禁锢的。”
啊,因为他是他瞧定了的傀儡,所以这世间的所有戏码、所有本不该死去的人,都围着他来了。谢临歧数不清他这些年的劫难,究竟哪次是没死过人的。所以他愧疚,他害怕,他不喜欢那个在天上做神仙主宰高高在上的帝王因为要给他磨练,就安排一处好戏。
有的人因为他的劫难什么都没有了。